死亡医院尘肺病者的最后退守水桶鱼

医院，地处国道旁边，一条偏僻的土路的尽头，这医院占地面积是两万多平米，规模相当庞大，可是在医疗资源紧缺的乡村，这里来往的病人却并不多见，周围的村民也很少来这看病，甚至根本医院的存在，医院的病人来说，其实已经相当于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医院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医院”。水桶鱼10期│“死亡”医院“冷暖”栏目每周三、周五更新李金川：就是那个枕头下面有没有，哎，这本这本，这个是（医院里）死掉的人，他记起来的，所以说是阎王薄他讲，这个是阎王薄。医生：11、12、13、14、15，他这里就是个（人），个（人）。李金川：包括他自己的话就是个（人）。医生：个（人），还有那天那个舒正新（音），他没记呢。李金川：个（人），对，个（人），是的是的，他自己没有把自己记上去，是这样的。“刚刚的这一幕发生在医院，那本死亡名单记录者呢，名叫舒福章，医院的一位住了快30年的老病号，不久之前，78岁的他刚刚去世，医院有人去世呢，当然也算不上什么稀罕事，但是舒福章生医院去世的病人都一一的登记在册，是因为名单上的这些人和他一样，都是患上了同一种可怕的病症，医院，更是不同寻常，这里可能是迄今为止，世界上医院，因为成立至今，还从未有过一位病人痊愈出院。医院，地处国道旁边，一条偏僻的土路的尽头，这医院占地面积是两万多平米，规模相当庞大，可是在医疗资源紧缺的乡村，这里来往的病人却并不多见，周围的村民也很少来这看病，甚至根本医院的存在，医院的病人来说，其实已经相当于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医院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医院”。尘肺病人需24小时医院李金川：这些都是我们的档案室的，这些都是住院的这些人，这些都是死亡的，已经死掉了，这些都是死亡的。记者：这每一本是一个人。李金川：一本一个人，到现在已经七百多本了吧。记者：这是按时间排的是吧？李金川：对对，按死亡的顺序排的，最早的是这个嘛。记者：这是第一个。李金川：第一个，嘛，这个我来他就死掉了，年就死掉了嘛，是吧，他就是嘛。记者：叫戚中金。李金川：对，好像3月22号死于气胸的，就说气胸死掉了。解说：李金川，医院副院长，年近70的他，医院工作了快50年，50年间李金川和他的同事们，先后送走了七百多名病人，也陪伴他们渡过的生命的最后一刻。李金川：很多人是死在我们的手上，以前我们这些医生，在一起聊的时候就是讲，我们是做孝子的，好像是送父母亲一样的，死了以后，是我们给他穿衣服的，衣服都我们给他穿好，给他搞好，给他最后送到太平间的，这个是几十年都是这样子的，医生搞的。男：这边都是死亡的片子，都是这些人都已经死掉了，都放到这里。解说：在医院的一间档案室里，医院收治过的所有病人胸片，他们无一例外都患有一种可怕的绝症尘肺病，由于长期吸入粉尘，导致的肺部纤维化，几乎所有尘肺病人最终都因呼吸困难窒息而亡，这些被活活憋死的人，临终前大多痛苦不堪，死状也极为惨烈。周益祥：气透不过来了，就是没有办法了，这样子佝髅着，佝髅着，就是这个样子的，这样子死亡的，这个尘肺的人都死的很可怜的，这个肺啊，像钢铁一样啊，刀都揦不进这个肺是。解说：周益祥，今年86岁，已有近50年的尘肺病史，医院收治的尘肺病人，大多和周益祥一样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发病的患者，但时至今日，仍然在世，医院的，仅剩30多人。他们中年龄最大的87岁，最小的也已经74岁，在医生们看来，这些耄耋老人能够活到今天，已经实属奇迹。施三儿：真苦啊，我还不如早点死掉，这样子（活着）没办法啊，我们转身都困难得很，一转气就是憋，一转气就是憋。解说：78岁的施三儿在医院，已经住了近30年的时间，由于尘肺病至今还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法，病人除了吸氧外，没有任何方式可以缓解无法呼吸带来的痛苦，对于他们来说，活着的每一天都是莫大的煎熬。记者：我看您现在就24小时都得戴着这个（氧气罐）。胡虎生：可以这么说，我晚上睡觉的时候，到天亮都带着。记者：那像您现在出门怎么办呀？胡虎生：不出门，就是等死了，等死。记者：这很绝望啊。胡虎生：绝望，我还有什么希望，很痛苦的。解说：78岁的胡虎生，已经9医院了，由于平日里一刻也离不开这个巨大的氧气罐，胡虎医院陪床，索性的是医院的病人不多，每人都有一个单间，因此很多病人和家属，医院，他们在这里种菜，砍柴，也多少给这个医院，增添了一丝生气。然而由于病人的逐年减少，医院的经营状况却并不乐观，多年来的入不敷出，也让医院随时面临倒闭的可能。李金川：我现在还有三十几个病人嘛，如果只有十几个了，20来个了，那我工资都发不出来了，那大家（医护人员）肯定待不住了，那你政府不关，不给我们撤掉，我们自己也支撑不下去了，是吧。记者：那剩下的这些病人怎么办呢？李金川：那他们只有自找出路了，所以我医院能够支撑到多长时间，就算多长时间，送他们最后一程，能够给他们安稳地离开这个世界。医生：不不，这里漏（气）。医生：这里漏。医院专收尘肺病医院李金川：你看现在这手术室大门都进不去了，都荒废掉了，这个是心电图室，现在都已经（空了）。记者：这都空着呢。李金川：（医院）里面现在体验是（不用了），病人体检放到那边去了。解说：医院共有十来栋三层小楼，占地两万多平米，规模医院，然而如今这些六七十年代的建筑，大多都已废弃，除了住院部和办公室的部分房间还在使用外，医院仍在正常运行的只有放射科这间用来拍胸片的X光室。而机器上被病人磨出的胸部轮廓印记，似乎也标志着这家漫长而特殊的历史。始建于年的医院，前身是当地红极一时的老国企，医院，医院成立至今收治的病人，全部都是企业里患有尘肺病的一线矿工。李金川：采矿、打眼、放炮，把这个石头采下来嘛，所以他们那个时候，再加上没有劳动保护，所以很快就（得了尘肺病）到了我们（来的）那个时候，六几年到这里分配到矿里的时候，就是因为出现了大批的尘肺病人。解说：年，从医专毕业的李金川，被分配到了武义的东风萤石矿，医院里的一名实习大夫，几乎与此同时，已经下矿工作十几年的老矿工周益祥，医院查出患上了尘肺病。周益祥：这个矽肺这个东西啊，没有人知道干这个严重性，文化大革命的第二年，（矿里）通知我了，他讲老周啊，你二期矽肺了，你不能上班了，但是我呢，这个思想呢，国家任务不完成绝不行的，那时候文化大革命呢，那些造反派都去造反去了，这个工作里面出矿的人就少了，那么我们呢老工人，自己组织起来就出矿。“东风萤石矿所在的这个浙江武义县是中国最大的萤石产区，二战期间，据说日军就曾经在这里进行过大规模的盗采，作为一种天然矿石，萤石色彩特别丰富，它常常被制作成各种各样的夜光饰品，而且它在化工、医药、航天等等这些个领域，都有着广泛的需求，比如说我们日常生活当中最熟知的就是空调的冷却剂氟利昂，就是从萤石里面提取的，另外呢，在人造萤石技术还不是特别成熟之前，它还被广泛的用于像镜头啊，光学玻璃的制造当中，年百废待兴的中国在武义，成立了东风萤石矿，那个时候萤石的主要用途是制造炼钢还有制铝工业当中的氢氟酸，所以需求量是特别高的，东风萤石矿也因此迅速的扩张，鼎盛时期一共有4个分矿，16眼矿井，职工超过了多人，在全国的轻工业企业当中东风萤石矿，也是待遇最为优厚的企业之一。解说：东风萤石矿成立之初，大批根正苗红的青壮年和队伍老兵，陆续被招入矿山，年24岁的周益祥，经过层层选拔，成了矿井下一名挖萤石的工人，由于萤石埋藏在地下极深，周益祥和工友们每天出入矿井，就要一个小时，因此矿工们也形象地把井下称为“十八层地狱”。周益祥：用一个桶往上吊（矿石），一箩筐，一箩筐往上吊，那时候工伤事故也多，咱们东风萤石公司死掉的人，多多少少三百多人，有一次呢我上去，刚到就听到一声响声，“哐”响了一下，我啪一下子跳到那个洞里，啪一块石头下来了，石头下来那个梯子也砸掉了，那么我就逃走了，好在我耳光灵光啊，那不灵光不行的要出事情的。解说：然而让周益祥不曾想到的是数次死里逃生的他，却最终被那些在他看来微不足道的粉尘，彻底击跨。周益祥：洞里面人看人是看不到的，我看你也看不到，你看他也看不到，到处都是石粉，人出来的话呢，脸上全都是白的。施三儿：风铁开矿，这么长的这么大的，两边一边一个把手，两个人打，就这么打进去，打完了眼，再放炮（炸矿）。记者：那你们有防护的东西吗？施三儿：没有啊，就是个口罩防护啊，反正都是（石粉）这个东西，不愿意戴（口罩），戴在着鼻子呼吸很困难啊，这里憋得慌。周益祥：我有一次的话，炮一放，那么大家都要出去了，工作完成任务了，我“咳咳咳”咳嗽，咳嗽的血都呛出来了。解说：每天连续十几个小时在粉尘浓度极高的矿井下工作，周益祥和工友们唯一的防护就只有一副口罩，由于长期吸入大量的粉尘，到六七十年代，近千名一线矿工陆续被查出患上了尘肺病，为了医治他们东风萤石矿在杨家，建起了一医院，据李金川回忆，建院之初，几乎每天都有大批矿工来此看病，医院里更是时常人满为患。李金川：所以那个时候很忙，主要并发症就是有一些就是咳血，气胸，肺部感染，那晚上我们值班的话，基本上都是没得空的，因为这些毛病不抢救马上死掉了，你气胸不给他开刀插管，马上死掉了，对吧，所以都是很急的毛病，有些咳血你如果不及时处理，窒息了，也马上就死，我们曾经有一个病人，我们是把他拎起来，头朝下，护士跪在那个床铺上，从他嘴巴里拉出来这么长的，这种血块啊，那这个人当时还是抢救成功了。解说：根据病人的发病程度不同，医学上通常将尘肺病分为三期，一期病人症状较清，二期时大多尘肺病人开始出现呼吸困难，四肢无力等症状，并逐渐丧失劳动能力，而三期尘肺病，相当于进入了疾病的晚期，伴随着肺部感染，肺结核和呼吸衰竭等多种并发症的出现，尘肺病人大多痛苦不堪。自从周益祥患上尘肺病后，家里的重活都由妻子周正梅一人承担，除了每天照顾呼吸苦难的丈夫外，作为矿里的工会主席，周正梅还经常要到医院看望病危的工友，并安慰那些失去至亲的尘肺病人家属。周正梅：医院门诊，那个时候三天两天有死人的，同（我老伴）他一起来的，一个白白胖的小胖子，我们都叫他小胖子的，他也是井工，咳咳咳，咳得很厉害的，咳嗽，再么人瘦瘦瘦，慢慢瘦去，瘦得一塌糊涂的，路都不会走的，就睡在床铺上，真可怜，我们去大家都流眼泪的，很心痛的，没有办法，得了这个病，死又死不了，治又治不好，只有等死，到那里就是等死，医院就是没有办法的，讲话都不会讲，他也流眼泪，我也流眼泪。老矿工因为尘肺病去世劝孩子不要接自己班解说：距离医院不远的东萤社区，是东风萤石矿的家属院，在曾经的工会主席周正梅的带领下，我们在这里寻找到了一些去世的尘肺病人家属。周正梅：顺香，你老公是不是矽肺，是不是矽肺死的？徐顺香：是矽肺。周正梅，上来听我讲。记者：她老伴也是矽肺病去世的。解说：今年75岁的徐顺香，是矿工金福有的遗孀，夫妻俩都在矿上工作，丈夫在井下挖矿，徐顺香在井上选矿，在东风萤石矿里，像他们这样的双职工十分多见。徐顺香：这个（是我丈夫）。记者：哦，这个是您丈夫。徐顺香：我47岁那年丈夫死掉的，我三个小鬼，丈夫知道那个病不好，要去掉的了，叫我不要嫁出去，在家里替他把三个小鬼养大，他是看不到了，老伴他是这样子讲，我这个班不要接下去，接下去是要开矿一样矽肺的，叫小鬼不要接着做。解说：丈夫去世时，交待下了两件事，一是让徐顺香把孩子带大，将来不要接自己的班，二是死后不回老家，就埋在东风社区附近的矿山上，徐顺香遵从了丈夫的遗愿，如今三个孩子都已经长大，并离开了矿山，75岁的徐顺香还是独自一人住在东萤社区的老房子里，由于不久前刚做了脑溢血手术，爬山有些吃力，徐顺香这次给丈夫上坟，只能在山脚下遥望着烧纸了。周正梅：有照片吗？丁越琴：有的，老爸年纪轻的时候，很漂亮的，我老爸。解说：丁越琴的父亲丁宽弟，46岁那年死于尘肺病，那时丁越琴年仅13岁，下面还有11岁的妹妹和一个9岁的弟弟，父亲去世后，姐弟三人全靠母亲在矿里出苦力养活。记者：这个是您父亲和您母亲？丁越琴：这个我父亲、母亲那时候还刚刚，刚结婚的时候。周正梅：他父亲很好的，很忠厚的这个人。丁越琴：父亲很老实。周正梅：很老实，很能干，干活很好。丁越琴：老娘就一个人把我们拉扯大，所以也就是那时候做伤掉了，那石头这么大的石头都抬，腰啊，脚啊，都受伤，不过但是那时候说，要减免我们的学费，但是老娘思想很好，不用减免，不用学校减免，就她自己（负担）思想很好，我老妈老爸都是。周正梅：你老妈现在整天瘫在那里了，也挺可怜的。丁越琴：反正我就始终在这里照顾她。孙爱娣：就是这个照片最早的吧。记者：这是多大的时候？孙爱娣：这个看来二十几岁吧。周正梅：死的早，后来就没有照是吧，以前就是留下这么一张照片，她很能干的，还要上山砍柴火什么的。孙爱娣：我们还要烧柴火，这几年不干了。解说：今年81岁的孙爱娣，也是东萤社区的众多矿工遗孀之一，虽然丈夫已经去世多年，但孙爱娣还是把他生前留下的唯一一张照片，挂在了家中最显眼的位置。平日里曾经的工会主席周正梅，还是经常会到各家转转，和那些失去工友的家属们，在一起聊天。孙爱娣：就是她还有老伴，我们是老伴没有了，老伴没有的多，我对门这个也没有老伴，这个也没有老伴了。解说：每天上午，86岁的周正梅都要带着老伴到家附近的医院吸氧，而长期住院的还有30多名老病号，这些曾经一起下矿的工友们，如今医院的老病友，78岁的施三儿和与他同岁的舒福章平日里关系很好，住在一起快30年的他们，经常和其他病友凑上一桌，打打麻将。施三儿说，舒福章的脾气不好，经常因为一些小事发火，为此这两个老伙计也没少争吵。施三儿：吵完他又道歉给我，道歉过以后没有用，反正过了又是吵架，还是那样，我讲不跟你吵架了，我问他福章啊，我讲我跟你两个人很要好，都一起打牌，打牌这点毕竟是好，欠帐不会欠帐，不欠帐，不欠人家钱的，那么我讲人家都怕你了，他跟我讲怎么了，怕我越多越好，医院都怕我（才好），我跟他讲医院怕你有什么好处呢，他讲，我是英雄啊，还讲呢，我是英雄，他们怕我，他是英雄。解说：年10月16日，78岁的舒福章因病情加重，医院抢救，三天后不幸离世。舒福章死后，李金川在他的床头，找到了一本名单，上面记录了从年到舒福章本人去世前，所有在医院去世的尘肺病人的名字。大浙网拍摄的舒福章生前画面：舒福章：我的名字叫舒福章，20岁下矿的，做井工做了5年，我49岁来住院的，今年78，我从年统计住在一起的工友，一个一个都走了，我就不停地记录，一个一个都记下来了，记到今年了年。“舒福章生前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究竟为什么会记录下来这样一份死亡名单，也许在他心里，这些去世的尘肺病人，和他们所经历的那段历史值得被载入史册，从上个世纪60年代大批的一线矿工感染了尘肺病之后呢，东风萤石矿就开始改进打井的方式，比如说使用粉尘比较少的水钻技术，同时也加强了一线工人的劳动保护，据李金川讲，年之后下矿的工人，就几乎再也没有出现过尘肺病，改革开放之后，东风萤石矿就改制成为了东风萤石公司，成为了风光一时的大国企，但是随着萤石资源的枯竭，年东风萤石公司最终也宣布破产，在这之后，医院就被转为了民营的医院，因为地理的位置特别偏僻，医疗条件也落后，所以十几年来，除了原单位的尘肺病人之外，几乎没有什么人来这看病，在李金医院存在的唯一任务，就是送这三十多名尘肺病人最后一程。李金川：现在嘛，医院还有病人，我退休了，我也一下子走不了了，年纪轻人来不了嘛，（不愿意来）对吧，那只有我们这些老人家在这里，再照顾他们一段时间吧。记者：你会觉得把这个当成一种责任吗？李金川：我也没有这么好的觉悟，因为你人还是必须要生存的嘛，是吧，但是毕竟是有感情，那倒是实事求是讲，也不是讲我有这个责任，但是我对这些病人是有感情的。解说：由于多年从事尘肺病的治疗，医院具有相关的职业病鉴定资格，因此偶尔也会有一些年轻的尘肺病人来此检查，他们大多都因采矿石缺乏劳动保护，而罹患了尘肺病，每当见到他们，李金川的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李金川：我们这里是破产了，其他地方还有（萤石矿）的。男：武义还有啊，武义还有好几个点。李金川：他自己开，小（矿）都是私人的。男：像那个（防护）都是要自己做的嘛，大小矿它都是一样的。记者：普遍的防护都是什么样啊？李金川：最多戴个口罩了。男：最多戴一个口罩了，一般都自己都不喜欢戴这种口罩上班。李金川：对，我们自己公司的职工也一样。值班编辑：凡少打破高校壁垒，聚集有趣青年。我们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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