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短篇小说文体,作家迟子建说过这样的话:“短篇小说是一个作家的呼吸器官,它能第一时间捕捉外部世界的风云,它也能最快与读者的内心世界沟通。”[2]在新媒体盛行,信息咨信铺天盖地的今天,我喜欢一个作家能够用这样朴素的方式,表达对一种传统文类的感悟和认知。
短篇小说作为一种现代文学体式,它的前世是故事和传说。由于这一血缘,尽管这种体式在近代以来经历了诸多变迁,在不同时期经不同作家的有意为之,渗入了相关文体的不同元素,但尤其是故事,始终成为短篇小说读者最普遍也最持久的期待。不过,当下中国的文化和文学处境充满着悖论:一方面是故事太多了,另一方面这太多的故事似乎仍不能完全满足人们的期待。这太多的“故事”可以分成现实的和叙述的两种。我们的时代,涵容了太多的欲望、焦虑、欢欣、悲哀甚至绝望,即所谓把西方百来年的历史浓缩于三、四十年的现实当中,因此,现实所呈现的“故事”总是会超出人们,哪怕是以“编故事”为职业的作家们的想象。于是,以虚构和想象去追逐现实,也就成为大多数小说家一种不自觉的努力,即拼力去讲更多的故事,用更大的体量,去收纳和编排更复杂、更曲折和更出人意料的故事。如此,在出版和影视改编等市场动力的助推下,长篇小说成为这个时代文学最主要的文体选择,也就不难想象了。而短篇小说,无论是写作、阅读还是批评,似乎被更响亮的声音、更绚丽的色彩所遮蔽。一个最明显的事实是,每年超过千部的汉语长篇小说问世,使短篇越来越成为一种小众的、奢侈的文学方式。当然,我们的时代不乏长篇大论的高手,当代长篇小说的确出现了众多优秀之作。问题是,以文字叙述的眼睛去捕捉现实诡谲风云,是否总是如主观预想般地有效呢?为什么不能有另外一些方式,去感受、去“呼吸”、去叙述和想象现实,并通过这种“呼吸”呈现一种同样耐久的意味,体现另一种话语的力量呢?这应该是在所谓大数据时代,作为一种文学文体应该坚守并不断调整的创造性所在。
和长篇小说相比,短篇有它特定的存在方式,“它能第一时间捕捉外部世界的风云”,这个时代的光鲜亮丽和灰暗破碎、喧嚣与沉寂都可以及时收入眼底,“它也能最快与读者的内心世界沟通”,不仅“最快”,而且是“沟通”,因而更有特别的质地、色彩和味道。著名爱尔兰短篇小说家科尔姆?托宾(ColmToibin,-)说过,“长篇小说和短篇小说的区别可以说像交响和歌曲,长篇可以融入所有的行动和戏剧性,就像交响乐里各种各样的曲调和变调。而短篇中所有的情感其实都是在瞬间捕捉到的,你不断积累这个情感的动量,直到它在一刹那达到顶峰。它很像一首歌,一开始会有各种各样的旋律重复或者给它来一点变调,最后达到高潮。”事实上,即使在长篇“交响乐”漫天漫地的今天,如“歌曲”那样的好短篇,也从来不缺乏潜心的歌者和会心的听者。年的短篇小说仍然很精彩,建法先生选编的这部最佳短篇年选就是见证。
贾平凹用他特有方式把我们带入“倒流河”南、北两岸的乡村世界。《倒流河》所呈现的日常乡村生活里,飘散的是难以安生的财富梦。河北地下的黑煤如地煞般突现,一下子撩拨起两岸农民内心对财富的欲望,世代延续的勤劳致富的农耕伦理,也在原始粗放的挖煤营生中轻易瓦解,并随着煤价的涨跌而起伏,而“倒流”。贫穷穷与富裕、生死与善恶,都在老笨那只船渡的一来一往之间,反复演绎着一朝河南、一朝河北的故事。老笨那不成器的儿子宋渔与矿主立本之间的关系和对照,更是值得玩味。游手好闲、偷赌、啃老成习的宋渔,如寄生虫一般,一次次坑害勤劳发愤的立本,原本看来并非一路的俩人,最后竟然一拍一档,成为不分彼此的组合,这样的关系变化,太像是一种讽刺。那场三天四夜的大雨是上天的报应,更是贾平凹的神来之笔:煤窑被淹,发财梦破,但立本的病却神奇地好了。不过在小说最后,即便散淡超脱如船工老笨,还是梦见拾到了一大筐鸡蛋。民间有梦见鸡蛋是发财预兆的传说。发财的梦想和冲动似乎与身俱来,它还会将两岸的立本、顺顺和宋渔们带入新的轮回么?
对财富的欲望总是与对幸福的追求相伴,因为有后者作为理由,所以前者也就显得无可厚非。但现实是,财富可以与权力相互转换,在不平等条件下实现财富之梦,贫弱者将抵押出更多的屈辱、泪水甚至献血和生命。在现实尘霾中“呼吸”着的作家们,无法回避对弱势者生存的北京治疗白癜风最好的医院是哪家白癜风怎样治疗好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