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吃饭走路赢得表扬
年4月3日,在举国上下欢庆党的十九大召开的喜庆日子里,我们这批春季入伍的陕西省武功县三百四十多名新兵,背着家人送行时装满熟鸡蛋的挎包和行李,在县里组织的欢送队伍敲锣打鼓高呼口号的热烈场景中,排队上车,乘坐闷罐子火车,经过几天几夜行军于四月七日夜间来到了甘肃省嘉峪关市嘉北火车站。夜晚的灯火辉煌,疑似一座壮观的大城市,然而第二天一大早起来一看,夜晚的景色原来是市政道路边上的路灯。当时有位略有文采的新兵顺口来了段打油诗:来到嘉峪关,眼泪擦不干;南有祁连山,脚下戈壁滩;地上不长草,风吹石头跑;天上无飞鸟,人丢无处找。
在距嘉峪关北站不远的八冶,新兵团组织我们新兵进行了为期一个多月的训练。一是政治思想教育,人民解放军性质宗旨任务和基本建设工程兵性质任务的教育;二是部队三大条令的学习和队列训练;三是一颗红心两种准备服从命令听从安排的教育。集训之后,我们戴上红色的帽徽红领章,在八一军旗前,庄严宣誓,正式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基本建设工程兵战士。我们公社(如今称乡镇)一同入伍的三十三名乡战友,个个稚气未脱的脸上无不挂满正式参军的喜悦。这三十三名战友是:李建新李智春张志杰康志忠张俊岐刘志斌李景云李贵新韩志勇韩凌智韩凌玉韩景民朱耀辉李保国范景录李斌祥闫敏杰成志鹏张满奇雷希望雷愿回雷成锁雷松张香顿李陆海张生杰高斌鹏康俊有苏卫东许贵兴金士奇康耀文赵文辉
经过一个多月的严格训练之后,我们一个公社的这几十名同乡战友都无条件的服从安排,分配到了16团所属的各个连队,为酒钢的建设甘当小小螺丝钉的作用。
基本建设工程兵,是党中央一九六六年决定组建的。一九六六年八月一日正式成立的“劳武结合、能工能战、以工为主”的部队,是我军的一个新兵种,我国基建战线的一支突击队和野战军。五月十三日,我和另外几十名新战士乘坐解放牌大卡车从八冶出发,穿越长城经过嘉峪关城楼,从黑山湖水库向左拐弯后直向祁连山方向驶去。在尘土飞扬的石子路上几十名新战士乘坐的汽车奔跑了一个多小时,大概有五六十公里路程来到了山顶上还有着皑皑白雪的大山沟——西沟。这座大山就是甘肃省有名的祁连山。心想,我出生在陕西省武功县渭水河畔,过了渭河往南四五十里路就是陕西有名的秦岭山脉,从小就想着有朝一日能上秦岭山看看,住在大山上是啥滋味,这个愿望当兵前未能实现,而今刚当兵不到两个月就上了祁连山,是老天爷在圆我这个年轻人的梦吧!
汽车一到部队营地,连首长就在高低不平的斜坡道上宣布了我们新战士所分配的班排,方才知道我来到了02部队16团具有光荣传统的四好连队风雪高原红十连(内部称中队)。连队当时编制四个排十六个班,一个炊事班。各班排工种互不相同。一排是木工,排长吴庭栋;二排是瓦工,排长吴志杰;三排是混凝土工和架子工,排长朱吉文;四排是钢筋工、电工及电气焊工,排长黎道炬;连队司务处司务长范迎春。我被分配到三排十一班当架子工,班长曹福海,副班长邓维奇,全班共有五位老战友,加上这次分来的三个新战士共八名。四个排的各工种紧密配合,就可以承担一个综合工程。一九六六年基本建设工程兵部队组建时,命名为八连,后来改成十连。连长牛安国,政治指导员但白修,副连长田丰国、耿君庭。技术员付彦勤。该连队自组建以来一直是十六团,02部队的四好连队并被师团树立为先进连队典型,直至一九七五年才随大部队离开西沟,整整在西沟奋战了八年。
据史料记载,中国人民解放军基本建设工程兵第一纵队(军)第二支队(师),代号建字02部队,于年10月15日在嘉峪关城楼附近的戈壁滩上宣告成立。02部队是中共中央、国务院为了加快酒钢建设速度,将正在参加酒钢建设的冶金部第九建设公司整编,工改兵成立的部队。
第九冶金建设公司所属单位整编为02部队8个大队(团)4个直属区队(营)。
九冶井巷工程公司整编为11大队,代号部队,负责矿山掘进工程;九冶第三工程公司整编为12大队,代号建字部队,负责金属制作和现场安装;九冶第四工程公司(原北京二建)整编为13、14大队,代号建字、建字部队。13大队主要承担高炉,焦炉系统的土建工程;14大队主要承担选矿,烧结系统的土建工程;九冶第一工程公司整编为15大队,代号建字部队,主要负责机修区、生活区、厂区和矿山区域铁路场站的建设;九冶第二工程公司整编为16大队,代号建字部队,承担西沟石灰石矿和镜铁山矿洞外土建工程;九冶机电安装工程公司整编为17大队,代号建字部队,担负西沟石灰石矿和镜铁山铁矿,酒钢厂区各系统的机电安装工程;九冶机械化公司整编为18大队,代号建字部队,主要负责土石方工程和运输任务。原混凝土预制厂整编为预制区队(营),负责混凝土构件的加工服务;原机修厂,整编为机修区队(营),主要负责设备修配和部分标准部件加工;原木材加工厂整编为木材加工区队(营),主要负责酒钢建设所需要的木材加工;原设备仓库整编为营级单位设备仓库。02部队成立初期,有名官兵和随军干部及职工(另有几千名民工配合部队施工),经过年、年、年三次补充义务兵,02部队人数最多时达到人。
酒钢拟建在甘肃省嘉峪关,是党中央毛主席确定的国家三线建设的重点项目之一。毛主席明确指示:“三线建设要抓紧,如果搞不好我睡不着觉。”我们连队所在的祁连山西沟,有一座位于海拔三千五百米含量丰富的石灰石露天矿。这种矿石是炼铁必不可少的原料,西沟矿山建设不好,将会直接影响酒钢出铁的时间。采矿区在山顶上,到达采矿区,必须要修筑几公里的盘山公路,凿通穿越大山的南北隧道,方可把有关设备器材物资运到山上,采矿配套设施才能予以安装;修建好空中索道,装矿站等工程,才可以把矿石源源不断运到距西沟十公里开外的腰泉,再装入火车运到嘉峪关。抢建好斜坡卷扬机二期工程,方可保证到采矿区上下班的工人顺利往返。由此可见十六团和我们连队所承担的西沟各项工程任务多么重要。
我们新兵分到连队后,第一件事就是各班召开欢迎新战友的班务会,班务会上,班长认真的给新战士提出了一项任务,每个人必须自己吃好饭,谁会吃饭了表扬谁;必须会走路,谁走的好就表扬谁。新兵听后非常诧异,心想,我们都是经过严格体检并经过一个多月训练的年轻人,叫我们学会吃饭学会走路简直就是笑话。我独自暗想,学走路我可不是吹牛,那可是小菜一碟。三年前自己在县中学读书,从家里到学校十多公里,每个星期天回家取干粮,往返二十公里,无论天气好坏,刮风下雨乡村的土路多么难走我都坚持走了三年。打从六六年毕业后在生产队务农,生产队长时常安排我与其他社员到距离家里十公里甚至二三十公里以外的兴平县卖菜,一天走个来回,如今身体比以前更硬朗了,走路对我来说肯定不在话下。学会吃饭,这对曾经在农村受过三年自然灾害没有吃过一顿饱饭的年轻人来讲,担心的倒是能否吃饱呢。在农村务农的那几年,我时常与其他伙伴争着去市镇县里出差,就是想借出差机会领取村里几角钱的出差补贴,在县城食堂吃上一碗烩菜。而今怎么还要学会吃饭,这简直就是一个令人可笑的问题。正当我还在怀疑班务会提出的吃饭走路问题时,事实给出了明确的答案。
当天晚上,我们排就有两个新战友流鼻血,有几个还喊头疼头晕,我直觉得胃有点恶心难受,第二天早上竟然有几个出不了早操,早餐大家只简单吃了几口,午饭时不仅吃不下饭,而且吃上几口就吐了。看到这个场面,班长和老战友就郑重其事的告诉我们,这就是典型的高原反应,大家刚从内地一下子上到祁连山,海抜三千多米,新同志自然逃不过这一关,这就是班务会上为啥给大家提出要会吃饭吃好饭的道理。班长又非常细心的告诉大家,一定不要着急,慢慢吃,吐了再吃,再吐再吃。四五天就习惯了。遵照班长和老同志的嘱咐,我们几个战士都硬着头皮,下定决心学着吃饭,吐了之后,再多么难受也都忍着。几天下来新战士个个都瘦了好几公斤,脸上脱皮了,嘴唇裂口了,卷起了干皮,风一吹就不由自主地想用舌头去舔,这不舔不要紧,越舔越干,遇风全都裂了,并且还不时的渗出血来。
大概过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我们饮食才逐渐正常起来,干活也有力气了。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由于我们都会吃饭,而且很能吃饭,身体也慢慢强壮了起来。
再说学走路,这一课还是连长牛安国亲自给我们上的。说起牛连长,他是全团,整个支队出了名的先进人物,是参加过中印边境自卫反击战的英雄,是从新疆抽调来的。自一九六六年部队组建以来,就一直带领十连驻扎和战斗在祁连山上。他个子不高,但是非常干练,嗓门特别宏亮。管理部队从难从严,处处带头,以身作则,是一位过硬的带头人。那天,爬山到工地参观,是牛连长亲自带着我们新战士去的。出发前,他向我们作了简短的动员,就立即走在我们新战士队伍的最前面。在那“之”字形的崎岖不平的羊肠小道上,牛连长双手背后,一阵风似的一下把我们拉下了近百米远。我们新战士刚走出十多米就个个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劲的大口喘气,随同的老班长马上告诉大家,不要大张嘴,要闭上嘴巴用鼻子呼吸,这样就不会很累。全程两公里的山路,我们新战士足足走了两小时,而且有一个战士脚没踩稳,不慎一下子滑下山坡有十几米远。当我们新兵都爬到海拔三千二百米平台处时,牛连长已在目的地等候大家一个多小时了。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这话一点不假。当我们在山顶休息半小时后参观完工地准备原路返回时,新兵个个都心想,下山绝不可能拉下我们年轻人。于是就朝前小跑几步,谁成想膝盖关节痛的够呛,老班长又耐心告诉我们,下山时千万不要性急,一定要脚尖先着地,用力不要太猛,要不然下山后你们的腿和膝盖要痛几天呢。果然,从山顶回到连队,个个腰酸腿疼,有的脚腕还抽筋,我当时如同烂泥一样,一头栽倒在床上不想动弹。这时候我们新战士方才明白了班长讲给我们要学会走路的真实含义。在当晚的班会上,班长还表扬了我们几个新战士,理由是大家都是自个儿坚持走回来的。(据说兄弟班排还有两个新战士是由老班长搀扶回到连队的)打那以后,我们新兵都清醒地认识到,在西沟当兵,还真的必须学会吃饭走路。在班排长和老同志的鼓励帮助下,我们每个新战士,咬紧牙关,坚持锻炼,很快就适应了在高山上生活与工作。在日后的大会战中,我们连队常年驻在海拔三千二百米的战斗工地上也就习以为常了。
二、立军令写血书
我们新战士分配到老连队不久,嘉峪关市酒钢建设指挥部就召开全市干部和部队营以上干部大会,向参战酒钢的全体指战员发出动员令,决定奋战一年,一九七零年十月一日正式出铁。并号召全体指战员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要铁不要命!
时任建设酒钢的总指挥郭时胜(时任十九军副军长),在动员大会上发誓,如果酒钢十一出不了铁,他就跳北大河!(这条河是从祁连山上流经嘉峪关东面的一条河)。指挥部动员号令发出之后,整个02部队团、营、连从上到下层层开会动员。一时间,雄关内外上上下下齐响应,人人表态度,个个立誓言。
我们十连也毫不例外,当晚就在海拔三千二百米的连队临时驻地召开全连指战员工大会进行深入动员。动员大会刚开完,我立即回到宿舍,从枕头下取出一张白纸,咬破右手食指用鲜血写下了“要铁不要命”的钢铁誓言,交给了连长和指导员,同一时间一排也有一名战士写下了血书。我们这一举动当时在连队上下乃至整个三营和团里引起了极大反响,大大的提振了士气。
各级动员大会召开之后,酒钢“十一”出铁的大会战正式在嘉峪关内外展开。
作为架子工,连队虽然配备人数不多,但是在连队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连队流传着这样的顺口溜:万丈高楼平地起,没有架子上不去。凡是有工程项目,都会用到架子工。
当年搭架子,大都用碗口粗的杉木杆,每根杉木杆大都有二十多斤,甚至有三十多斤重的。用烧过的八号铁线,按照横平竖直一定距离由架子工绑成一排架子供其他工种人员推料、堆料站立施工所用。我们的班长和老兵个个干起来非常熟练。他们用右肩和手臂将杉木杆一节一节拔起来,用腿一夹竖立,用脚一蹬横放,一手八号线,一手绑扎钎,三拧一敲打,瞬间绑扎成功。
新兵刚到班里不久,绑扎技术未完全掌握,班长就安排我们打下手,在架子底下扛运杉木杆,加工弯铁线,一天下来,肩膀被杉木杆压肿了,甚至从工作服上渗出血来,白衬衣也被血染红了,弯铁线要用巧力,要不然八号铁线弯的度不够很难把杆子扣住,这活,别说干一天,既是干个半小时两手的虎口也极为酸疼,手套磨破了,铁锈刺进肉里面时常疼痛难忍。我们咬紧牙关,偷偷的还不让班长知道,坚持默默的干着,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我当架子工那段时间,时常哪里叫就去哪里密切配合。期间有一件事至今记忆犹新。一九六九年七月的一个下午,夜幕降临,我们班在西沟的一个水泵房紧张施工了一天,正在清理工地准备下班,我兴致勃勃从两米高的脚手架上跳了下来,刚着地,我尖叫了一声,左脚疼得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同志们吓了一跳,赶紧围过来把我扶起来一看,坏了!我的脚踩到了一块小木板的钉子,拔下来一看,将近两公分长的铁钉扎进肉里,钉眼里的血直往外流。班长叫我赶紧坐下来别动,并吩咐副班长拿了根木板条对着钉子扎的伤口使劲抽打,当时疼的我眼泪都快掉了下来,他还不罢休,换了一个人再打,直到流出一滩黑血才停手。我心想,这些老兵咋这么狠,用木板抽打我的脚板,一个比一个用力?
班长看见我无精打采的样子这才耐心的讲给大家听。他说,施工中擦破皮扎钉子是常有的事,如果钉子扎进肉里,里面的铁锈不想法把它排出来伤口肯定就要发炎,日后还会长成鸡眼,到时后悔就晚了。在现场临时用木板抽打排血是最好的土办法。我心里一下子敞亮了许多。果然不到三五天时间,被钉子扎伤的脚就好起来了,可以和大家一起上班了,而且一丁点后遗症都没有。这时候打心眼里感谢两位班长对我的厚爱与关心。
自从年3月份,酒钢十一出铁动员大会召开之后,整个西沟,从沟底到山上,随时都可以看到或听到开山修路,打眼放炮那震耳欲聋的声音。不过,这些爆破称之为放小炮,可以说是司空见惯。
然而,要劈开半个山头来建设装矿站,那可是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当时,三营部把建设装矿站这一艰巨的任务交给了我们十连。连队党支部没有过夜就当即进行研究,决定集中近两个排的兵力,采用三班倒进行施工。施工中,依照连队技术员和营部测量班测量的严格要求,同时要开挖相互错开的几十个十多米深的竖井。一个竖井三个人为一组。每个当班人员必须带上口罩、防风帽、防风镜、手套、安全帽和军用水壶,另外,必须扛着洋镐、铁锹、大锤和钢钎。这几件就是我们施工中的必备工具。也就是我们经常风趣的说法:全副武装不带枪。开挖竖井,刚开始不到一米深,铁锹洋镐还可以用着,因为表层是浮土碎石,可以挖动,但是,开挖到一米深时,就遇到了坚硬的石头,必须用钢钎大锤。可是,不少战士从来就没有使用过大锤,小心翼翼生怕大锤砸着扶钢钎的人,扶钢钎的又担心自己被大锤砸着,相互配合极不协调。说来也怪,越是担心什么偏偏就来什么,抡大锤的怕伤着扶钢钎的,大锤偏偏就砸个空,自己也无意中闪了腰,正巧大锤也砸到了扶钢钎战士的手或脚上。被大锤砸伤后势必就要休息。这样一来,严重的影响了大家的工作热情,影响整个施工进度。正在班排长为人员不够着急时,受伤的战士个个手还缠着纱布就主动要求继续参加施工。战士们都知道,少一个人就少一份战斗力,所以大家都不愿意休息,要求带伤参加战斗。
与此同时,连队认真总结初期的施工经验和教训,经与班排长商议及时调整了各小组人员,让有经验的抡大锤手,传授自己的经验并分到各小组负责专门抡大锤,这样一来相互间进行了交流,也大大提高了工程进度。当竖井开挖到两三米深度之后,采用大锤钢钎来开挖已经太慢了,严重影响到施工进度,在这节骨眼上,连队统一调配了空气压缩机,各个小组配备风钻,效率得到极大的提高,每个小组打眼放炮清理渣石进度提高了几倍。不过,在清理竖井里的石渣时,随着深度的加深,难度越来越大。尽管当初人站在井口用麻绳一桶一桶吃力地把石渣吊上来,勒破了手套磨破了双手并打满了血泡,总归还可以进行艰难的施工,但是井底太深,装满石渣的吊桶势必在井内晃来晃去,石渣不可避免会掉下井内,砸伤井下的战友。面对安全进度两不误的严峻要求,连队当即召开诸葛亮会议,决定采用原始的方式,就是每个井口固定一个三脚架,有点近似以前农村使用的辘辘一样,把石渣一桶一桶吊上来,既省力气又确保了安全施工。再说用风钻打眼,对我们土建连队来讲,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一个足有二三十斤重的铁疙瘩在十几米深的竖井内提上放下,一个班下来,井上井下施工的战友累得骨头都要软了,巴不得有人把自己背下山,快点回到连队好好睡它一觉,可是,偏偏有时接送人员上下班的斜坡卷扬机不是停电就是检修,这当儿,如果走盘山小路到下山需要半个多小时,而且战士们已经累得够呛,但是总要下山回连队啊!突然有的战友提醒大家,咱们不妨也做一次“铁道飞鹰”吧!这时候,几个同时下班的战友异口同声的说没错!那多快呀!话音未落,大家径直走到了斜坡卷扬机上车处。
“铁道飞鹰”那可藏着一段非常有趣的小故事。那就是一个人下山时,找来一小块破草垫,放在斜坡卷扬机的轨道上,屁股坐在上面,右手用一张水泥袋纸轻轻握着牵引卷扬机的钢丝绳,然后双脚搭在轨道上,借用坡陡下滑的惯性顺势滑下去(斜坡卷扬有36度的坡度),用两只脚控制速度。几百米长的斜坡,动作熟练的人三五分钟就滑到了山下,不熟练的人也就是十几分钟就到了山下。经常顺着轨道下山的人,因为有经验,滑着高兴的时候常会两臂伸展开,学着雄鹰飞翔的样子,美其名曰“铁道飞鹰”。我们不少战友都这样下过山。领导也曾要求过我们不能这样下山,担心发生意外。不过还算幸运,没有听说过因乘坐“铁道雄鹰”而发生意外,大不了来个仰面朝天,哈哈一笑而已。由于大家走捷径下山,抢先赶回营房后躺下便蒙头大睡,因为同志们实在是太累了。
按照设计要求,在干部战士昼夜不停的艰苦奋战下,几十个十多米深的竖井打好了,接着就是争分夺秒的装填炸药。当时盘山公路还没有开通到装矿站,往山上运输炸药的大卡车只能停放在距离装矿站二三百米的下坡处,十几吨的炸药,战士们一箱一箱的扛到已经开凿好竖井的山坡上,几百米的山路人空着手走,都会气喘吁吁,况且还要扛一箱足有二三十斤重的炸药,战士们个个咬紧牙关,踏着“之”字形的羊肠小道,弓着身子,特别是坡陡地方,胸部几乎都要贴近地面,喘着粗气迈着沉重的脚步把炸药扛到山上,再由专业放炮的老战士一包一包把炸药填装进竖井里。这次装矿站开山放大炮,从时间、炸药整个用量都有严格明确的要求,所以运送炸药的战士们,没有一个人甘愿停下来休息。三四月的祁连山上,气候还是特别寒冷的,但是,战士们的衬衣都被汗水湿透了,虽然身穿棉衣,肩膀还垫着垫肩,不少战士的肩膀都被炸药箱子压破了皮,但是,没有一个退缩,中途不干的。
大家用“下定决心,不怕牺牲”、“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口号来相互激励,一鼓作气,用了大半天时间,两个排的干部战士就把将近三十吨的炸药全部扛到预定的山坡上,经过精心装埋,反复检查,验收符合放大炮的整体要求后,向营团首长专题汇报经批准后由团部确定时间,并通知西沟相关单位和人员做好安全防护措施。当连接几十个竖井的爆破电闸推合上的一瞬间,整个西沟惊天动地,浓烟滚滚,灰尘遮住了半面天。当看到这个场面,整个连队的干部战士无不欢呼跳跃,高呼着,大爆破成功了!我们胜利了!
大爆破的成功,为装矿站的正式建设拉开了序幕。设计建在海拔三千二百米,坐落在半山腰主体二十多米高的装矿站,是我们连队承担的一项重点工程,能否按时竣工,直接影响到矿石下山,影响到酒钢“十一”出铁。连首长作了战前动员后,指战员工便搬到半山腰的一块坡度较缓的地段驻扎,为的是节省来回路途时间,加班加点灵活方便。可是,住在海拔三千二百米山顶上,新的问题又来了,一是晚上山风呼啸,搭的草棚牛毛毡房子摇摇晃晃,常把人吵醒,冻起来晚上休息不好;二是原来有“高山反应”的战士又出现了更加激烈的头晕,头疼呕吐恶心等反应。面对这些困难,大家都忍着坚持不下山,常用“苦不苦看看红军二万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的铿锵口号激励自己。在建设装矿站的日子里,从打眼放大炮、开挖基础、绑扎钢筋到支模板、绑扎架子铺设跑车道,连队干部战士没有一个人能睡上一晚好觉,随叫随到、加班加点。自从驻扎在山上之后,战士们都忘了什么叫星期天,因为工期太紧,大家根本就顾不上休息。可以说到了精疲力尽的地步。
入伍前,我是根本不抽烟的,可是,自从装矿站开工后,白天跟着班里同志配合绑架子,晚上还要和运转工师傅轮班开卷扬机、搅拌机配合兄弟班排浇灌混凝土。由于劳累过度,每到晚上困的眼睛都难以睁开。每当遇到这种情况,班里几个老兵就一本正经的给我传授他们解除困乏的经验。那就是,学会抽烟,说什么抽烟可以解困提神,会把藏在脑袋里的瞌睡虫赶走。经他们多次劝说,我便听信了他们的好意,于是当他们发烟给我抽时也就不客气的顺手接下,模仿着他们的姿势抽起来,说来也奇怪,抽了几口香烟后还真的不那么困了。
这样长时间总是抽老同志们发的香烟,我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自然我也开始买烟抽了,一次就托战友带了几盒香烟。那时间,我们基本上抽的是天津出的海河烟,价钱也不算太贵。这样一来二去,慢慢也就学会了抽烟,特别是当遇到晚上开卷扬机前先抽根烟,一开始还真有点效果,但时间长了也有失灵的时候。
我清楚的记得,那是一九七零年七月的一个晚上,全连各班排相互配合准备浇灌装矿站平台漏斗混凝土。晚饭后,副连长向夜间参加小会战的指战员做了简短动员,大家立即进入到紧张的浇灌混凝土战斗之中。
前半夜,参战人员个个斗志昂扬,干劲十足,但是,到了后半夜我就有点发困,支持不住了。这时立马想起了裤子口袋里早就预备好的一包香烟,赶紧取出来点着一根,狠狠地吸了一口,谁知还是不停地打盹,用抽烟来解除疲劳的妙法在那天晚上突然不灵验了,当时还在怀疑是否买了假烟(在那个年代,市面上根本找不到假货)。也不知是夜间几点,二排王付排长突然站在我的面前大声吼起来,质问我卷扬机是怎么开的!我一下蒙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紧接着生气地说:“刚才我排的小李把混凝土车刚推上卷扬机吊盘,人还没走出吊盘,怎么就把吊盘连人带车就吊到了平台上!没想到,上了平台还没等把车子推上跑跳台,你怎么突然连人带车又放了下来!”(施工安全制度严格规定,人不能乘坐卷扬机吊盘上下),我一听,原来是这样,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怎么得了。说心里话,当时自己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啥时间把小李吊了上去,又是什么时候从二十米高的平台把小李放了下来。可见当时我疲惫不堪到了什么程度。
在装矿站繁忙施工的日日夜夜,参战人员普遍都瘦了几公斤,头发也长了,眼睛熬红了,大家都毫无怨言,还互相开玩笑说,比起山上的猴子,咱们的眼睛还没有他们的屁股红。打那以后,凡是晚上施工只要是我开卷扬机,我再也不相信抽烟会那么神验,自己都会打起百倍的精神,丝毫不敢麻痹大意,安全顺利地完成了连排交给的各项任务。
装矿站主体工程完成之后,接着就要用红砖把外墙砌上,进行外围封闭。砌墙所用的红砖需要我们从火车站(腰泉)全部装上解放牌大板车,来回三四十公里路程,运到装矿站。当时连队以车为单位开展劳动竞赛活动,提倡多拉快跑,争夺流动红旗。每个汽车班一天至少拉四趟。装卸时都用铁砖夹,手套被磨烂,手满是血泡,稍不注意撞破后钻心的疼,谁都不轻易吱声,生怕落后他人。当时我已被任命为三排副排长。
有一天,我带着排里战士继续跟车拉砖,当第二趟刚卸完,已到了吃午饭时间。为了赶时间多拉一趟,我匆忙抓了两个馍头就上了汽车,站在车上边走边吃,当时喉咙不知被什么东西卡了一下,刺痛难忍,怎么吐也吐不出来,就使劲吞咽了一下,这一吞不要紧,一下子呛了一口血,同志们一看我突然这样,都劝我抓紧去西沟卫生队检查,无法推辞,到卫生队检查也没查出有什么东西,只是一个劲地流血,没医院,经检查透视拍片,都没有发现异物。医生让我留院观察,当时自己只是考虑排里的工作,住了几天就坚决要求出院,继续投入到紧张的大会战之中。从来都没有向领导讲过,一如既往地努力工作,唯恐耽误排里的工作。直到一九七五年部队移防到河北省迁安县,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医院检查,经过会诊确诊是异物刺伤引起的咽喉囊肿,医院(医院)作手术切除,住院二十多天。这病根,就是酒钢出铁西沟大会战时,那一次,只顾着往装矿站拉砖,吃馒头时被不明异物刺伤的缘故。
三、处处都在会战
西沟矿区的人都非常清楚,上矿区必经的一条交通要道,那就是斜坡卷扬。那是纵卧在西沟西山约三十六度的斜坡上,卷扬机是专门用来接送在三千二百米以上施工生产的职工上下班,是竣工投产后采矿区工作人员唯一的交通工具。
整个卷扬机基础工程分两期,一期工程已投入使用,全长大概三百多米,上下人员只能乘坐到海拔三千二百米之处,下卷扬机后,工作人员还需步行近千米的盘山小路,方能到达采矿作业面。二期工程,就是由原来可停车处向上延伸约二百多米,建好后采矿职工只需走百米远便可直达作业面。一二期建成对接后,整个斜坡卷扬工程才算全部竣工。
二期工程留下的是个烂摊子,隧道凿了个半不拉渣,洞子宽不到两米,高不到一米五。石头龇牙咧嘴,碎石堆积,寸步难行,只可容一两个人爬着进出。二期工程要求隧道高三米,宽六米,拱顶和两壁用钢筋混凝土浇灌,与一期两条轨道相接。工程要求质量高,时间紧。连长把这艰巨的任务交给了我们排,我和排长二话没说,愉快地接受了此项任务。
在又窄又陡的斜洞里清理浮石,凿山开洞,脚都站不稳,一不小心就会滑下去五六米远。常会被那龇牙咧嘴的石头碰破头或被洞顶掉下来的碎石砸伤。根据工作面狭窄人多难以施展的特点,为了不影响进度,保证安全,我和排长合理分配人员,实行白天黑夜三班倒,昼夜施工。战士们在洞里趴着跪着,用短锹铲,用钢钎撬,然后用双手把碎石装在竹筐里用麻绳拖出洞外。手套磨破了,指尖被磨平了,肉都露了出来,钻心地疼,连队卫生员简单擦点红药水,用胶布包一下又继续干。一个班下来每个人双手的血泡被磨破,破手套都被染红,说不疼那才是假话,十指连心啊!可是,我们的每个战士都咬紧牙关,不吭气。再说,在石渣地上跪着干活,裤子磨破了,膝盖蹭破了皮,个个若无其事一样。
在洞里,随时都可以听到洞顶那些龇牙咧嘴的石头啪啪碰撞我们战士安全帽的声音。每当听到碰撞安全帽的声响,肯定就会看见有人坐在地上。更可怕的是施工中唯恐出现塌方,如若发生,那可是真正的走投无路啊!因此交接班时都一丝不苟进行检查,并且安排专人负责放哨,稍有动静立即采取措施。
就这样经过十多天紧张而艰难的浮石清理,每个战士磨破了不少双手套,磨破了几条工作服裤子。紧接着开始打隧洞,按设计要求进行扩大。浮石清理完后,斜洞里的石头还是特别坚硬,我们就用风钻打眼装充炸药放炮劈石。一台风钻二三十斤重,在低矮的斜洞子非常难操作,依照操作规程应接条水管在风钻上,这样可以减少对人体呼吸的影响,据说专业打山洞的人员时间常了都可能会得矽肺病。但是,在这么高的大山上施工,供水非常困难,即就是接水管供水也没有那么快,为了赶工期,我们的口号是:有水要干,没有水也要干!全排战士个个咬紧牙关,按小时安排进度,提出每个工作班的工作进度。打风钻的时候,半跪着在地上扛着几十斤重的风钻,只有一个信念,争分夺秒打好每排炮眼,尽快装药放炮。炮响之后,清理渣石的人员即刻进洞进行清理,循环作业。每班下来扛风钻的肩膀磨红肿了,有的甚至磨破了皮,肩膀疼的要掉了下来。戴上口罩灰尘都呛人,因为风钻打的是干眼,战士们从洞里出来石头粉末把工作服都染成了灰白色,满脸灰尘,只能看到两只能动的黑眼珠,相互之间都分不清谁是谁。经过十多个日日夜夜的艰苦奋战,总算把整个隧道凿好清理干净,等待的是尽快浇灌混凝土。
浇灌斜洞里的混凝土,因为坡度较陡,在这样的工作面上推车用不上,大小机械就更难进去。面对这样的困境,工期要求又那么紧,怎么办?我们立即决定召开有干部战士和工人师傅参加的诸葛亮会议,献计献策。集中大家意见,最后决定土法上马。那就是从上洞口开始,把黑铁皮夹在杉木杆中间钉成槽状形,借斜坡的惯力并通过自制的铁槽使得混凝土一节一节的溜下去,然后用铁锹和小水桶一锹一锹一桶一桶把混凝土送上三米高拱顶,每次浇筑混凝土又不能太长,因为拱顶坡度太陡,唯恐拱顶的模板支撑承受不起而垮塌。我们发扬蚂蚁啃骨头的精神,一米一米往上退着进行拱顶混凝土的浇灌。时间长了,战士们的胳膊累酸了,腿都站麻木了,个个腰酸腿疼,脖子都扭不过向,从头到脚全被泥水沾满,简直成了个水泥人。干活时人都站不稳,哪还顾得身上脏不脏,两条胳膊简直像要掉了下来一样,跟散了架似的抬不起来。可是,无论多么苦累,战士们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铁不要命!每个战士都非常清楚,自己是在连排誓师大会上曾经表过决心,发过誓言的啊!
俗话说:编箩筐编篓全在收口。卷扬机天轮基础混凝土的浇灌是整个工程的关键,是整个工程的收官。我们也没有举行什么竣工仪式,只是大家建议由我和排长共同浇灌最后一车混凝土。于是排长站在脚手架上面,我把混凝土装入小桶,双手举起递给排长。十多分钟后我们共同操作震动棒,顺利的浇灌完了最后一车混凝土。当我们从脚手架跳下的那一刻,在场地当班的战士,全然都不顾自个满身的水泥,兴奋的拥抱在一起欢呼跳跃,庆贺顺利完工。
那个年代时兴报捷,当天晚上我与排长向连里汇报后,连首长就向营部报了捷。营首长对我们连队提前完成这一艰巨任务表示非常满意。
经过六十多个日夜的艰苦奋战,二百五十米长的斜坡卷扬机隧道终于打通了,我们完工了,我们胜利了!此时此刻,清理浮石,打钻开洞,浇筑混凝土时的危险艰辛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最后,我们打好的斜坡隧洞和路基经验收全部合格。与一期铁轨对接一次试车成功,顺利移交给了使用单位二矿公司投入使用。从那刻开始,乘坐斜坡卷扬机上下班的职工就可直达海拔三千三百米采矿区,再也用不着辛苦的步行那近一公里的盘山小道上班了。
酒钢“十一”出铁的号角吹响后,02部队全体指战员工积极响应,雄关内外,西沟矿镜铁山矿,到处都是大会战的战场和激动人心的场面及动人事迹。我清楚的看到,会战空中索道的感人情景。
从装矿站到腰泉近十公里,运送矿石的空中索道是由无数个钢支架如长龙一般从装矿站传送着装满矿石的矿斗车来回传送着,然而,这无数个钢支架都是凭借着一个个坚实的混凝土基础而耸立在无数崎岖的山头或半山腰。这重要的前期工程钢筋混凝土基础是由十六团来承担的,这一个个基础的砂石水泥钢筋等材料无法用任何车子运上去,只能靠人从盘山公路的沿途扛上去,大部分支架基础,距离公路旁都有五六百米,极个别的甚至将近一公里远。
面对此种情况,团长王营才,亲自作战前动员,自己带头,并号召团部机关各股室和卫生队的二线人员带头参加运送材料的大会战。团卫生队仅有的几个女医生和护士也都参加到大会战的战斗队伍。一时间从山顶到山腰数公里长的战线上全是运送材料的干部战士,有的用水桶提、木棍挑、箩筐担。许多没有这些工具的,包括团首长在内索性拿出自己心爱的裤子,把军裤口用麻绳扎牢,如同两条口袋一样装上砂子鹅卵石,一步三摇喘着粗气的背着上山,在崎岖无人走过的荒坡上,人人挽起裤腿,争先恐后,一不小心还随时有滑下山沟的危险。
在团首长以身作则的带领下,运送砂石水泥钢筋材料的大会战赢得了时间,提前备好了材料,取得了浇筑索道基础的全面胜利,为兄弟部队安装金属支架创造了条件。
四、避险境护管道
在通讯交通不发达的那个年代,常会因沟通联络不及时而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情。在我们连队抢修盘山公路,位于海拔三千二百米地段紧张施工中,为了争时间抢进度,午饭由连队炊事班派人送到施工现场吃。有一天中午十二点左右,炊事班正好送来饭菜,我和排里十几个战士正准备排队打饭,同时还有其他排十几位战友正围坐在一起准备吃饭的时候,突然一声巨大的爆炸声简直像要把地掀翻一样,惊呆了在场准备吃饭的所有人。这一声巨响完全出乎人们的意料。刹那间,我猛抬头一看不对劲,南山顶上冒着浓烟灰尘还裹着石头朝我们所在的方向飞来,我便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喊道:“放大炮了!”同时也有几个战士大喊起来。都朝山坡上趴倒!在场的同志赶紧扔掉手里的碗筷朝山坡跟下跑去,大家刚爬卧倒在山坡下,只见拳头碗口大小的石块从身后呼啸而过,啪啪咚咚散落在身后一两米远的地方。几分钟过后,同志们这才慢慢地站了起来,相互看了看,没有一个被石头砸伤的,大家都在,这才开心的笑了笑,抖掉落在身上的尘土。这时候,大家都感动地说:“幸亏张副排长和几个战友察觉得早,呐喊得早,喊得及时,要不然我们不知有多少人会被飞来的碎石砸伤,可能死的份都有啊!”
大概过去了半小时,这才从山南那面传来消息,原来是兄弟连队打竖井放大炮,因几个民工不慎把炸药装多了,而且超量过大,这样放炮时威力太大,才出现了把山南的碎石炸飞到了山北的严重问题。这也难怪,没有通知我们山北的部队。想起来大家都有点后怕,这才叫大难不死呀!
在西沟,有一座容量较大的水池,它存储了从祁连山顶流淌来的雪水,这水池是用来供给整个西沟施工和所有人的生活用水。
从西沟到达腰泉,有一条将近十公里生活及生产用水管道,就是从这个大水池接通供水的,是唯一的一条输水通道。为了保证下游沿线的用水,不论是风雪严寒刮风下雨,一年四季必须有专人进行维护管理和检修。一段时间,连里暂时把维护管道的任务交给了我们排,具体由我和另外两个同志配合黄彦忠师傅进行维护管理工作。每天往返二十公里,因为那时候也没有代步的车子,只能靠步行来回。中午这顿饭只能在工地上吃,因为我们人少,算是分散在执行任务,炊事班不可能安排人员给我们送饭,只能靠自己解决。怎么办?这十多公里,路边只有一个巡路工,也是靠步行完成十公里的鹅卵石公路,沿途两侧几公里无一人烟,怎么办?只有自己出门时带吃的了。每个人带两个冷馍头,一个咸菜疙瘩,偶尔有一节咸带鱼。自备一壶开水。到了吃饭时间,大伙分头到几百米的沟沟坎坎捡些杂草或者干骆驼草生火,把冻硬了的馍头咸鱼烤烤,席地而坐,一口馍头一口水,就着咸菜或咸带鱼。有时候找不到柴火,那就只有冷馍头就着咸菜疙瘩凑合着吃。大家都毫无怨言,吃的还津津有味。有时间大家还风趣地说,能啃动冻馍头,说明我们牙齿硬,能吃下冻咸菜疙瘩说明我们胃口好。
巡查中,我们每个人都要非常细心观察管道表面土质的变化情况,通过浮土潮湿的状况,判断出有无渗漏现象。每当判断有渗漏问题,我们配合的几个战士不论土质冻的多深多硬,立即用洋镐钢钎挖掘开足有一米见方能看见管道的大坑。如有小的裂缝,工人师傅就会用铁锤将铅块三下五除二干净利索将砂眼或裂缝补上。由于天气原因,冻裂管道的事情常有发生。西沟气候变化无常,四季难分,山顶常年积雪,有一大半的时间穿棉衣生火炉。时而大雪纷飞,时而冰雹盖地,这就自然给我们维护管道的工作带来难度。
有一次,刚下过雪,巡查时我们发现有一段管道裂缝特别严重,由于水的压力较大,黄师傅堵裂缝的土办法难以奏效,必须整节的将水管予以更换。那时候通讯工具没有,也没有车,只能由人跑到一公里开外的上游水泵房用他们的电话向连队汇报,由连部与专业连队联系让他们派管道工来处置。同时关闭上游阀门,防止水继续往外冒。派出的人员一路小跑前往上游水泵房。与此同时,我们与其他几个战士抓紧时间,拓宽更换管道的作业面。当时破管道喷射出来的水把大家的衣服都打湿了,泥水溅了一身,冻得个个直打颤,不停的跺脚搓手也无济于事,直到兄弟连队的同志派人将新管道送来,大家顶着刺骨的寒风,协助兄弟连队的同志把水管更换接通,保证了火车站和沿线几百人的正常用水。
抢修任务完成后,我们才坐着送水管的大板车回到连队。整个人都冻僵了,裤子都冻硬了,上牙不接下牙的直打哆嗦,讲不出话来。但是,大家的心里都是热乎的,因为我们胜利的完成了连里交给的维护管道的任务。
五、不寻常的见面
在“要铁不要命”的艰苦岁月里,指战员和工人师傅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不分昼夜的奋战在施工第一线,当初每星期还可以休息一天,后来改成两个星期休息一天(当时叫大礼拜),自提出十一酒钢要出铁的号召后,干脆就没有过一个完整的星期天。天天没黑没明的干活,每人一个月仅发两张洗澡票,到距营地一公里外的二矿职工澡堂去洗澡。大池里的洗澡人多得像下饺子一样摩肩接踵。泡在池里半小时,上来用淋浴彻底冲掉沾在身上十天半个月的尘埃,那真叫痛快过瘾。
那个年代,家属住在嘉峪关市南新路的少数干部和老师傅也是随部队安排的作息时间执行。每逢星期六下午,家属在嘉峪关市的同志只能轮流分批乘坐敞着的解放牌大板车(当时叫通勤车,未安排休息的仍然留在山上施工),顶着寒风下山,夜深才到家,第二天下午又要早早赶乘通勤车上山,参加班里每个星期天晚上必开的班务会。这些回家的老同志仅仅在家里只停留了十几个小时。就这个,那时未带家属的职工和战士可羡慕了,渴望熬到牛年马月自己也能有这样幸福的日子。
部队大多数工人师傅和老战士,家属大都在乡下或东北的鞍山营口等地,每年也就只有二十天左右的假期,回家休假一趟真不容易,一路乘火车要倒车两三次,往返路程就用了一大半时间,和家人团聚的时间也只有十天左右的时间。那些年,物资极缺,那时候回家带什么?非常简单,从军人服务社买两斤水果糖,用平日节省下来的粮票买上二三十斤面粉用水泥袋裹了又裹,像对待宝贝一样带到几千里以外的家里与家人包饺子擀面条吃。这些回老家的同志,在回家途中,一路乘火车,搭汽车。车上人多,时常没有座位,不是站着,就是坐在车厢的走廊,五六天呆在火车上,到家里双脚都肿了,回到老家刚刚休息恢复的差不多了,假期又到了,只得又返回部队。到部队后腿脚又坐肿了,还没有来得及休息,就马不停蹄地投入到紧张的施工中去。就这样,只要能有机会同家里人见面相聚,路途再辛苦,那也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我和同期入伍的老乡,在祁连山这个大山沟里,无不渴望尽快服役期满回家见自己的父母和兄弟姐妹。可是因为酒钢要出铁,如果出不了铁,毛主席他老人家都睡不好觉,我们怎么能只想着回家探亲呢。儿行千里母担忧,这是我们每个当兵人的亲身感受。我自到部队,父母亲经常让我的大姐大哥写信给我,希望我在部队好好干,别想家,家中一切都很好别操心。谁又能体会到父母亲是多么想念自己的儿子。我入伍四年,是我们薛固公社(如今叫乡镇)同期入伍战友中唯一没有回家探亲的人,全家人无不挂念。
一九七三年,我奉命到湖南省邵东县去接新兵。得知去接兵的人员乘坐的这趟火车是客车,而且正好经过我们武功县城普集镇车站,该站要停五六分钟时间。远在家中的父母亲得知此消息后,几个晚上都没睡好觉,心想借这个机会和分别四年的儿子见见面,但又怕对我的工作有影响。大哥看出了老人的心思,就背着父母亲给我发了电报(那时写信在途中要好几天时间,电话也没有)征求我的意见。收到电报后我向接新兵的团领导作了汇报,说明家里人想在普集镇火车站见面的想法,领导听后非常支持,说道:“你和家人分别都四年了,早就应该与他们见个面。”当时,别提我心里有多高兴。经反复查对列车时刻表,确切了火车到普集镇车站的具体日期和几点几分。从嘉峪关出发,在兰州转车时我给家里发了电报,和家人约定届时在普集镇车站见面。
那一天,不凑巧我的家乡又下了场小雨,泥泞的道路非常难走,父亲和我大哥拉着人力车(当地叫架子车)步行二十多里土泥路,前往普集镇火车站。母亲为了见我,忘记了自己裹的是封建社会的小脚,走长路会痛的,可是,她一大早就督促着家里人早点走。五弟和小妹都还小,大侄女才三岁,全家人都早早到了车站盼着火车快点进站。
我想今天很快就要和分别四年后的亲人见面了,心情别提有多激动。当列车从距离普集镇车站还有百余公里的宝鸡市车站开动时,天已麻麻黑,我就一直站在车厢门口,盼着火车快些到达普集镇,早点见到家里人。
天有不测风云,万万没有想到,当天晚上整个县城停电,火车站也是漆黑一片,站台伸手不见五指。不管天黑与否,到了普集镇车站,我急不可待冲下了火车,还是部队首长有经验,几个人同时拿出手电筒照在我和家人的脸上,尽量使我们相互看得清楚一点,列车员看见这场面,也感动得急忙喊来了站台上指挥的工作人员,把他手中的指挥灯光直接照到我的脸上。一时间站台上全是我和家人的身影。在手电筒的暗光下,一家人就这样相互见了五分钟的面,依依不舍,火车就开动了。从站台上微弱的暗光下我看到家人都在抹泪,都跟着走动的火车在站台上追了好远。当时,我父亲见火车马上要开动,他灵机一动,抓住火车扶手随我上了火车。
上了火车,父亲和我说了不少勉励的话,说我长高了,身板也结实了,唯独脸黑了,也瘦了。并一再告诉接兵的王政委要多关心并严格要求我。转眼功夫火车就到了下一站兴平火车站,父亲这才眼含泪花不得不下了火车。兴平县火车站距离我的家足有五十里路程,当时还下着零星小雨,也不清楚父亲当晚什么时间才步行回到家,我的母亲和家人又是什么时候走回去的……
父亲从兴平车站下了火车,直到我们乘坐的火车到达湖南长沙车站,我当时见到亲人们那激动的心情都没有平静下来。晚上躺在招待所的床上,脑海里全是和家人们见面的场面,心想,这都是为了当兵保边疆,为了酒钢的建设才使得我与家人四年没能见面,这完全验证了自古“忠孝不能两全”的常言。
一九七四年八月,我们十连和整个三营奉命离开嘉峪关,离开整整奋战了五年的西沟,前往河北省迁安县投入首钢大石河矿山的扩建。离开时,我们看到祁连山上西沟那忙碌的斜坡卷扬机,往返不停的运送着上下班的职工;装满矿石的大卡车穿梭似的奔跑在全面贯通的南北隧道里,源源不断地把矿石运到装矿站;经装矿站通过空中索道把矿石转送到腰泉,再由火车运送到嘉峪关生产厂区;看到嘉峪关内外一栋栋新盖的厂房、林立的烟囱和雄伟的炼铁炉。我们感到格外欣慰,因为一九七零年十月一日酒钢顺利出铁了,生产正常了。毛主席放心了,我们心里踏实了。
打一九六九年四月入伍来到嘉峪关,直至一九七四年八月部队移防,整整五年时间,我们的通信地址都是嘉峪关市。但是,谁能晓得,我们一九六九年参军的战友们,包括新兵军训,加上出差开会的日子总共加起来在嘉峪关市的时间充其量都没有超过三个月,四五年时间都全部献给了西沟的矿山建设,把美好的青春时光全部献给了建设酒钢的伟大事业。这宝贵的五年,我们虽然失去了很多,同时我们也收获了不少。我在部队半年入团,一年入党,有幸提干。更为重要的是我们养成了艰苦奋斗的优良作风;锻造了“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大无畏革命精神和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的决心意志;培养了团结友爱助人为乐亲如兄弟的战友情怀;养成了识大体顾大局,为了党和人民的利益勇于献身的高贵品德;坚守了服从命令,听从指挥的军人天职。
所有这些,潜移默化地为我们部队日后顺利完成首钢迁安大石河矿的扩建、唐山抗震救灾、重建新唐山、北戴河冶金疗养院的改建、建设特区甘做拓荒牛的诸多事件中,奠定了厚实而稳固的政治思想基础。建设酒钢的那些日子我们永远不会忘记!建设西沟矿山那些事我们永远不会忘记!
部队正式移防前夕,我特意穿了一套整洁的军装,站在雄伟的嘉峪关城楼前照了一张像,作为永久留念。作为身着戎装战祁连,嘉峪关下建设酒钢的美好回忆。
张俊岐,年生于陕西省武功县。广东省委党校行政管理本科毕业,高级政工师。年3月,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在基本建设工程兵部队二支队(02部队)历任战士、副排长、排长、连队副政治指导员、政治指导员,支队教导队政治指导员;年,在基本建设工程兵(部队深圳指挥所政治部)(副营)干事;年集体转业深圳市,历任深圳市石油公司纪检组副组长、纪检委书记、工会主席、党委副书记,深圳市(立圣)石油服务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等职,年退休。
战友们的喜讯:
深圳市拓荒牛影视文化有限公司秉承“为基建兵树碑,为拓荒牛立传”的公司宗旨,致力于影视制作和图书出版业务。与国内著名出版社合作,计划分批为基建工程兵制作纪念相册,有意义的战友聚会照片、军旅照、家庭照均可,图文并茂彩色精装,专业设计师设计制作。望战友们相互转告,垂询0755-/13715159806/18129637634 联系人:杨柳清 李葆华主编联系(可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