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癜风如何控制不发展 https://m-mip.39.net/baidianfeng/mipso_9022790.html胖婶是我的邻居,一位识字不多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农家妇女。胖婶个子不高身体粗壮说起话来串声很高。朴实敦厚的性格中有点狡黠。 胖婶还是姑娘的时候因能干、肯吃苦、泼辣大方而闻名于整个村子。村里村外对她的说法是褒贬不一,但她却是乐天派,敢说敢笑,刚才还哭鼻子抹眼泪一转眼就喜笑颜开,父母常说她是没心没肺的人。拽猪草、放牛羊、担水劈柴、做饭、洗衣样样都会干,都肯干,甚至比有些男孩子还干的好。村里那位裹着小脚的聋奶奶一见她就说:“闺女,地里喔活是男人干的,你多做做针线,学着穿针引线。”但她我行我素,一见母亲让她纳鞋底子,补个褂子她就找个借口溜之大吉。后来母亲也懒得说她,由着她的性子去,家里的大事小情她都安排的井井有条,父母亲也落个清闲,俨然她在家里扮演上了管家的角色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上门提亲的很多,父母为她物色了一家家境殷实的人家,她死活不愿意,愣是看上了弟兄姊妹六七个的王老四,王老四姊妹兄弟七个,他排行老四,大家都不叫他的大名,见面就叫老四,慢慢的老四就成了他的名字了。由于弟兄姊妹多,尽管父母没黑没明的侍弄庄稼,但生活总显得紧巴巴,老大的衣服穿小了老二穿,老二没穿烂老三接着穿,村里娃们少的几位家长总说:“咋了呀!一窝窝带把娃子咋给说下媳妇哩?”尽管老四一家子姊妹兄弟多,但个个身体健康,聪慧过人,勤劳善良,光景过得虽然恓惶但一家人和和睦睦。胖婶不顾父母的反对坚决要嫁给王老四,婚后的光景正如人们预料的那样,日子过得紧紧巴巴。好在胖婶不怕苦不怕累,不怕热不怕冷,风里雨里水里泥里,撺掇着老四没黑没明的在地里刨,愣是把吃了上顿想下顿的光景过得不但有粥喝,还有白面糕糕馍吃。过好了自己的日子,胖婶又忙着四处央济人给错过结婚年龄的老大找了个寡妇,给老二介绍了自己的表妹做了上门女婿,又给老三张罗娶了个媳妇,原来担心娃多娶不下媳妇的那些老人又改口了,大家啧啧赞叹老四有福气,娶了个媳妇成就了四个家。老四父母的脸上愁容也变成了笑意,佝偻的也挺直了一些,农闲时候老头儿背榜着手喊几句秦腔。家兴出恶犬,老四家的那条黄毛狗也整天背卷着尾巴在村子里游荡,几只小母狗屁颠屁颠跟在后面摇尾祈宠。胖婶是个苦命的女人。在娘家拉扯着自己兄弟长大,到婆家又牵挂着兄弟几个的婚姻大事,虽然人面上大家都夸她能干有本事,但人背后却是说不尽的辛苦,道不尽的心酸。尽管她能干但这个家依然贫穷,她操持得依然辛苦,她不曾穿过好衣服,不曾买过雪花膏,做女子时候不爱针线的她婚后学着抹袼褙,照着鞋样子纳鞋底子做鞋,学着裁剪衣服,老四的脚上时常穿着新布鞋,老四的弟兄们也穿着胖婶纳的新布鞋上集赶店,常常招来一些光棍汉的羡慕嫉妒恨,常有人问王老大和王老二:“你兄弟媳妇儿做的鞋穿着舒服吧!你老四媳妇的沟蛋子像个磨盘子,你没少在上头踅摸吧!”王老大不甘示弱回敬道:“那是你姑哩,你胡说遭孽哩,小心五黄六月龙把你抓了。”胖婶每日天不亮就起床,打扫、收拾、下地干活。春夏秋冬,风霜雨雪,从不曾有一日停歇。看着邻家翻修房子,胖婶就开了家庭会议,发动老四弟兄几个拉土和泥做瓦坯砖坯,冬三个月农闲时割毛梢柴,背麦秸攒够了柴禾找个烧窑匠装窑点火烧窑,经过七八个昼夜不停添柴搭火,等那那泥坯子砖变成通体透亮的金砖时,烧窑匠就会和些泥封住灶火口和烟囱,让人担水在窑盖上浇水浸窑,目的是借助水的浸渗让烧红了砖瓦回性变蓝。就这样今年你家烧一窑砖,明年我烧一窑瓦,老四弟兄几个翻修了老房子,蓝瓦屋面,前门面用砖镶门镶窗,尽管还是土墙但在当时也算是赶上了潮流。再后来,胖婶给老四生了一儿一女,两个娃聪慧乖巧,在门跟前的学校上完小学都去镇上中学了,老四厮跟着村里的赵发财一起到秦岭一个叫做樊岔的金矿上打工,由于老四为人良善,做事实诚,不偷奸耍滑,不怕脏不怕累被老板确定为炮工队长,负责凿岩掘进工作。所谓炮工就是利用风钻机对岩石进行钻眼,在一块岩石上钻出几十个小孔后,然后在小孔里填上炸药,安上雷管引爆将岩石炸裂为小石块,再靠人力拉兜兜车将碎石拉出。风钻的动力来自山下柴油机发电产风通过沿山架设的管道把风送到工作面,炮工钻石打眼时,风钻喷出的粉尘弥漫在狭窄的工作面,呛人辣眼,炮工为了工作方便也不做什么防护,一个班下来,从头到脚敷了一层厚厚的粉尘,除鼻子呼吸粉尘外,嘴里也吃下了不少粉尘,咽一口唾沫都带着石磨子,觉得碜牙。虽然老板每班都给安排一名压水工,让老四打湿眼(打钻时用水冲尘粉),老四嫌麻达,打湿眼粉尘少了却容易堵钻眼,耽搁时间,耽搁进度,索性连压水工都不要了。老板也急着找到矿脉线,早日采到金子,于是和老四一拍即合,把压水工的工资一起算给老四,老四也拼命地干,他既带班,还打风钻,每月有三四千元的收入,虽然每天老四打完眼放完炮顶着一头的石沫,浑身上下的衣服都被水和石沫染的辨不出什么颜色,虽然每班下来老四他们被石粉沫弥的像电视剧里的白无常,须眉皆白,分不清眉眼但一想到每月的三四千块钱老四依然咬牙坚持着。老四害怕老板拖欠工资在和老板口头协议的时候就说的清,工资必须月月清,每月挣得钱老四不是让人捎回去就是通过朱阳的邮局汇回去,有了钱了,老四也成了当地的名人了,房子翻修成一砖到顶的砖房,第一个买了一台海燕牌彩电,第一个买了碟机,夏天的晚上电视机被抬放在院子,村里的男女老少带着小板凳早早坐在院子看电视剧,知道了刘慧芳,知道了姜子牙、知道了妲己、知道了白眉大侠,知道了马桶、卫生间。胖婶不厌其烦,每天晚上给来看电视的发烟倒水散水果糖找凳子,没有一点傲慢和得意,尽管胖婶的嗓门更高了,嘴角上翘了,眉毛上扬了,但更有向心力了,话语有了权威了,成了村里红白喜事内圈的总管,村里的女人们常常数落自家的男人没本事,窝囊废,常常羡慕的看着胖婶上集赶店、吃筵喜赶满月穿的新衣。时不时矿上的老板开着大沟子北京吉普送老四回来,孩子们趁没人的时候看稀景一样围着吉普车啧啧赞叹,摸摸这里,抠抠那里,满满的羡慕,就连大人们也满眼的羡慕嫉妒恨。老四的父母也格外受到村里人尊敬,村里的大小矛盾家长里短只要老四的父亲出面没有解决不了的,老四一大家子成了村里的望族。村里人都说胖婶命好,笑容就像花儿一样绽放在胖婶的脸上。虽然每天都在吃石沫子,虽然每天都在弥漫的粉尘中工作,虽然每天被石沫浸蚀的人模鬼样,但每月能挣三四千元,比起其它打工的收入高多了,所以老四拼命地坚持下去。在金矿上干了差不多5年的时间,那一年刚立冬,老四帮忙胖婶种完麦子就被老板的大沟子车接走了,到了矿上老四没干几班就突然胸痛、咳嗽,同时感到四肢无力,气短。老板亲自开车医院检查,检查结果老板并没有告诉老四,交了住院费给老四留了些生活费就走了,一个月后老四觉得轻松了不少,就给老板捎信说他要出院,老板很快就把他接出院,并送老四回家,让他休息两个月再到矿上去。老四也就回家休息了,到了第二年春天老四觉得呼吸更困难了,走几步就气喘吁吁地,胸闷的厉害。医院检查,被确诊为矽肺,大夫告诉老四这病难治,要好好休息,尽量不要感冒。老四到处打听也终于知道病根是当炮工落下的,几乎无药可治,活着也是行尸走肉,只能慢慢等死。胖婶也多次催促老四住院治疗,但老四就是拽着沟子不去,老四心里明镜似的,医院是人财两空,他不愿把用医院,所以不管谁再劝说他都不为所动,每天在咳嗽气喘中煎熬。胖婶虽然脸上还挂着笑,但眉宇间隐隐露着忧愁,说话的嗓门也低了许多。胖婶除了忧扯老四的病情,还忧扯儿子的婚事。儿子大专毕业没找下固定工作在外漂泊,事业和婚事也是胖婶极为在意的问题。孩子已经三十几岁了,却还是没有合适的结婚对象。老四焦急,胖婶更焦急,四处托人求人介绍,说了一个又一个,结果都没了结果。胖婶责怪儿子太挑剔,儿子总说他妈多管闲事。老四站在老婆这边,也数落孩子的不懂事,奈何他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只能唉声叹气,胖婶也无可奈何,只能背过人偷偷地抹眼泪,只能求神打卦祈求孩儿早点找到对象。然而,胖婶一次次满怀希冀,一次次失望叹息,她只能在希望与失望中忧虑着,等待着,在夜深人静时刻以泪洗面,在柴米油盐的日子里煎熬着,在怒怼老四的恶声恶语中消怠时光。老四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妻子和孩子的累赘,一心求死奈何死神只是折磨他、揉搓他,不让他痛快,不让他解脱。老四也设计过各种死法,想过老鼠药、想过上吊、想过跳河但一想到孩子还没有成家,怕给孩子留下瞎名声,找不到媳妇,只好放下各种结束自己的想法,在胖婶的数落中、在胖婶的白眼中、在胖婶的搡打中、在胖婶的恨死恨活的责骂中度日如年,在自己出气就像拉锯的喘息中苟且偷生。胖婶尽管坚强,但她终究是个女人,还是一个辛苦的女人,她流泪、她哭,她把眼泪流在人后,把坚强放在人前,过多的忧愁使她的乌发变的灰白,粗壮的腰杆变得佝偻,倔强的脸上弥漫着沧桑,干练的性格变得有些幕囊。已经适应了胖婶的白眼和箩筛的老四在腊月的一个夜里静静的去了,胖婶早上发现的时候已经手脚冰凉了,硬挺挺的躺着,脸呈青紫色,手指甲把胸口抓出了几道血痕。老四的尸体停放在他亲手修建起来的砖房正当间,他仰面朝天躺在反面朝上的沾满了灰尘的棺材盖上,头下枕着半截胡基,脸上苫着一片禾纸,老四衣服和嘴之间连一截红毛线,毛线一头系在老四的衣扣上,另一头穿着三个麻钱塞在老四的嘴里,脚上穿着胖婶做的从未粘土的新布鞋,双脚被一截草绳捆拢着,身上盖着缎被子,身下铺着绸褥子。一张条桌放在尸首的前面,桌子上蹲放着一个装满沙子的罐头瓶充当的香炉,三根燃了半截的香冒着幽幽的轻烟,烟柱打着旋旋袅袅升向空中,顺着房梢眼飘出屋外,飘入广袤的宇宙,散的无影无踪,快掉下的香灰倒向一边像歪脖挒项的老四。左邻右舍的男人们帮忙运砖拉沙箍墓,女人们蒸馍做饭炒菜,老四的一生就在唢呐的呜咽声中画上了句号,胖婶也终于卸掉了压在心头的一个包袱。老四死了一年后,在西安打工的儿子电话告知胖婶,他要回来结婚。胖婶熬煎没有钱、熬煎房子陈旧了,熬煎的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儿子却说不让他管,给她转了五万块钱让她把房子简单收拾一下,换张新床。胖婶欢天喜地通知至亲厚邻,忙着扯盖头,纳棉被、装新房。国庆节前儿子和岳父一家七八口人回来了,胖婶看到随儿子一起进门那位姑娘,弯弯的柳眉下长着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白皙无暇的皮肤透着淡淡的粉红,薄薄的嘴唇涂的猩红,胖婶惊得张开的嘴半天合拢不了,这么漂亮的姑娘她只在电视里看见过,儿子竟然把她娶回家,她心里直嘀咕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是不是死去的老四地下有灵保佑的结果。家里住不下儿子就在街道的悦来宾馆给媳妇娘家人开了几间房,胖婶听不懂亲家的普通话,全凭儿子和儿媳给翻译。婚礼在老四的老家扑鸽窑举行,胖婶坐在铺着红缎被子的长凳上泪眼婆娑的听着儿媳妇改口叫妈,司仪絮絮叨叨的走完了程序,客人们在铺着红色台布的餐桌上风卷残云。送走了高朋厚友、付清了流动餐桌的费用、打扫完院子的垃圾胖婶才有空向儿子打听儿媳的情况,原来儿媳是独生女,父母开了一铝制品工厂,家产几个亿,儿子大专毕业后在社会飘荡了几年后,没找到固定的工作,一个同学介绍他到这个铝厂打工,是在厂里打工时认识的媳妇,儿子的勤恳和憨厚引起了厂长千金的注意,聊着谝着擦出了火花,姑娘死活要嫁给儿子,拗不过女儿的父母只有同意了,但要求胖婶的儿子必须在西安买房,看到胖婶儿子的窘况了解了家庭情况后他岳母全款在西安曲江帕提欧给他买了一套多平米的四室房,他岳父给他一辆奥迪Q6,让他跟随销售经理熟悉业务。儿子说结完婚他要赶紧赶回去,厂里的业务他要尽快熟悉,让母亲一个人照顾好自己,有合适的再找一个老伴。胖婶听了儿子的情况后,不仅涕泪满巾,她为儿子有了好归宿而高兴,她更为儿子的孝心而感动,压在她心头的两座大山终于都卸去了,她似乎觉得走路都飘飘的,佝偻的腰身又挺起了,凝在胖婶眉头的那忧愁烟消云散,笑容再次在胖婶的眉间绽放。结完婚,儿子给他的舅舅、姑姑、姨们每人发了块钱的红包,儿媳妇又给胖婶留了一张卡,并叮嘱她卡的密码是胖婶的生日,里面有2万块钱,想吃啥就买啥,别太亏欠自己。儿媳妇的一番话惹得胖婶眼泪涟涟。把儿媳妇的手握了再握,亲家母也拉着胖婶说让她把家里收拾收拾去西安住,胖婶高兴的点着头,像鸡啄米一样。忙完了儿子的婚事送走了七姑八姨,胖婶的生活又恢复如前,老四在世时虽然惹她烦,但还有发火的对象,还有出气筒,烦了燥了可以冲老四撒撒气,可以向老四诉诉苦,现在老四走了只留下四面洁白的墙壁,虽然每天街道车水马龙,人流如云,但一到晚上胖婶不得不蜷缩回自己的屋子,躺在暖和的土炕上醒了又睡,睡了又醒,满脑子都是儿子那句:有合适的再找一个老伴。小半年过去了,洛书广场跳广场舞的人群中有了胖婶的身影,一位丧偶的吃公家饭的搂着胖婶在《你是我的人》的音乐声中笨拙的舞着。胖婶的美好春天来了!
作者简介:宋新宇,男,洛南县灵口镇人,爱好文学,喜欢读书、安静、阳光,更喜欢宾朋满座,把酒言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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