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往事不堪回首的煤窑往事王复库

时间:2021-10-15 9:42:29 来源:矽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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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堪回首的煤窑往事文|王复库我周围的人,都有“下煤窑”的经历。下煤窑,指的是去周边的碱水煤矿、王家山煤矿、红会煤矿、宁夏汝箕沟煤矿背煤搞副业。煤窑是财富的代名词,是煤窑主掠夺财富的天堂,也是下煤窑搞副业的采煤工的地狱。发煤财和倒煤(霉)同时在这里演绎着主题各异的故事。上世纪八十年代,乡、村“煤窑”和私营“小煤窑”如雨后春笋在穷乡僻壤的沟沟岔岔蓬勃兴起。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开始,农村的暴发户几乎都与煤窑有关。为了摆脱贫困,靠天吃饭的旱作农民把生存的希望寄托在了“下煤窑”。曾经有这么些年,各大小煤矿、“小煤窑”都挤得满满的,“下煤窑”还得托人说情走后门才能抢到岗位。我的邻居、亲戚、朋友、同学,只要是男性,基本上都下过煤窑,当过“煤客子”。“下煤窑”的大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我的初、高中同学中有七人“下煤窑”后再也没能上来。我的同桌同学张永乾,20多岁魂归井下,他爱笑的面孔还时常出现在我的梦中。每一个年轻生命的逝去,都是悲痛的,惋惜的。每一次井下事故发生后,乡亲们怨天怨地怨煤窑主。擦干惋惜、伤心、悲痛的泪水后,他们的兄弟又“下煤窑”了。我那个小小的村庄,就有三个家庭亲兄弟俩先后“魂归井下”。不仅如此,由于长时间在井下炮灰、煤尘、缺氧的恶劣环境中搞副业,即使你没有被阎王爷收去,也烙了一身的职业病。我的邻居、亲戚、朋友和同学中很多人得了矽肺病、肺实变,都是从煤巷出来几年或十几年后发现的矽肺。有的亲戚朋友一生去过好多煤矿、煤窑搞副业,不知道是在哪个煤窑上得的矽肺,连投诉都不知道该投诉谁。这些“煤客子”,把所有在煤巷挖煤挣的钱都搭上,也没有治好矽肺,也没有能挽救自己的生命。不管在靖远工作,还是在白银供职,和我来往的全是些乡下的穷朋友,甚至有人把我家叫做“北八乡贫困户的接待站”。医院看病,帮他们和“煤窑主”打官司,争取矽肺职业病医疗救助费,为他们的子女入学、择校、报志愿操心跑路,下话求情……这些交往多了就影响到了本职工作,我的那些根子上就是城里人的同事经常说我:“整天和乡下的那些穷鬼混在一起”。我是从井下侥幸活着上来的,我得感谢和报答家乡的这些穷鬼“煤客子”,是他们陪伴我接受了旷日已久的“励志”教育,然后我才坐在了教育大厦的顶楼里。煤是每天都离不开的日常生活用品。农家做饭、取暖、烘土炕都离不开煤。我的家乡马尾沟石山环抱,有好多石缝中能找到煤,大多数家庭都有私家煤巷,用来挖自用煤。这些煤巷中,煤的大小宽度在30公分以内,煤巷内总宽度在45公分左右,是个石缝中的小窄巷子。小归小,在家门口挖自用煤很方便,想啥时候挖就啥时候挖,想挖多少就挖多少。话是这么说,苦却不好受。我家的几处煤巷,煤大小都在15公分以内,且品质不好,俗称糠煤,只能用作喂炕煤。在马尾沟小学当民办教师期间,我白天教书,晚上和本校另外两名民办教师合伙挖煤。一个马老师,一个王老师。王老师是我的远方叔父,他家的小煤巷煤大(20公分左右),井深,煤品质好,做饭、取暖和红会大煤矿上的煤不差上下。我们三人经常在他家的煤巷挖煤,背出窑的煤实行AA制分配。在小煤巷挖煤大概分为掏煤、打渣、建巷三个环节。采煤面的高度要达到2.5米,先把主槽的煤掏空后背到巷外;再打下煤层旁边贴煤的软石头(煤渣)垫在煤巷下面。确保建巷后煤巷有45公分左右的宽度,半人多高的高度。这种工程设计既保证了最大取煤量,又解决了煤渣不出巷的问题。从煤巷里往外担煤,用一根榆木扁担,前后拴两个小席筐,筐的直径要小于煤巷的宽度。担煤时,后面一个筐吊在屁股上,前面一个筐用单手抱在怀中,另一个手还要攀着巷壁向上爬。在小煤巷担煤,要有“缩骨”的本领,要在狭窄的石缝里斜着肩胛扁着身子向前挤着行走,身体的所有部位达到“最小”的境界,肩胛才能像轴承一样在两巷壁的夹缝中摩擦爬行。那时候还没用上电,下煤巷挖煤,自制煤油灯照明,用墨水瓶盘上铁丝挂在头上,称作“亮子”。井下挖煤讲究多,从不叫“灯盏”,因为这两个字的谐音都不吉利。不管“亮子”的瓶盖儿旋得有多紧,一趟煤担上来,满头满身都是煤油味儿。困了累了,三个人就蜷伏在煤巷狭窄的空间里聊天,“如果工资涨到每天一元钱,我们就不再下煤巷挖煤了。”誓师豪言在煤尘中升腾。那时,民办教师月工资只有17.5元。近几年,血脂偏高,晚上常梦见困在小煤巷里出不来了,“缩骨”术越用煤巷的空间越小,最后竟梦见自己给自己编了个茧子把自己装在里面了,胸闷,极度地胸闷,一口气上不来啊。非常穷、非常困难的时候,也想过利用暑假和寒假去大煤矿搞副业。乡办企业红会煤矿,村办企业碱水煤矿和周边的私营煤矿都问过。每逢问到煤窑主或介绍人,他们都摇头,这活儿你干不了。我身体廋弱,天生一副书生相,下煤巷的活,没人能看上我。常常和哥哥、表兄表弟、同学朋友躺在我家的土炕上,彻夜难眠的听他们讲在大煤矿采煤的惊险故事。我的同学张成永,腊月二十七关在宁夏汝箕沟煤矿深井里,正月初一才被挖了出来,在井下过了个春节。他说,他当时一点也没有惊慌,他认为生死天命注定。“坍方面非常大,但通风口没有堵死,才使我躲过一劫”。煤巷里时时刻刻都有危险,每个“煤客子”都经历过惊心动魄的险境,绝地逢生何止张成永一人。传奇地是,张成永现在还活着,在王家山镇碱水那个满山遍野都是废弃煤矿的地方放养只山羊。算是养羊大户,发大财了。农闲的时候,村上的青壮年劳动力全都到煤矿搞副业去了,这是唯一能挣到钱的途径。秋天,香水梨成熟的时候,大家又都回到家乡摘香水梨。这时,我就能见到外出归来的“煤客子”了。香水梨树是年下放分配到农户的,一个园子里的梨树分给20多家,各家的梨树互相穿插,一家树梢伸展到另一家树梢上。摘香水梨的时候大家一齐来到园子里,相互打招呼、握手、拉家常,树下接筐的和接筐的面对面坐在田埂上聊天,树上摘果子的和摘果子的隔空聊天,梨园成了秋收大聚会的场所。园子全是一百多年的老梨树,树冠很高,有些家搭着高木梯,有些家户爬到树顶上去摘,梨树叶能挡住身影,但隔不住声音,一个园子里多个梨树上的人可以同时互动群聊。站位高声音传播远,整个园子里都是欢声笑语,香水梨味的乡音在园子里飘荡。聊的最多的是在煤矿上搞副业的经历。我刚当民办教师时教的一个学生,名字叫刘世嵩,他是我的邻居,又是我的亲戚,他家的梨树和我家梨树在同一个园子里。凭园子里群聊的声音知道他也从煤矿上回来了,我俩从各自的树上下来,蹲在园子里聊天。师生一年不见,话题很多。他身强体壮,乐观开朗,井下的那些活儿,不管是挖煤、背煤、打眼放炮,还是当技术员负责采煤面的安全,他都得心应手。他还是学生时的那个秉性,大嗓门,笑声朗朗,说起话来铿锵有力,听不出一点对当下这种生活困境的埋怨。他不赞成煤矿是“人间地狱”的说法,充满信心地跟我说:“只有在煤矿上能挣上钱,摘完香水梨,我还去矿上。”那次一去,他却再也没有能回来。那是一次冒顶事故。父亲过世的时候,小弟弟才9岁。年,母亲病重,她拉着我的手说,照顾好弟弟,不要让他下煤巷了!弥留之际,母亲迷迷糊糊喊着小弟弟的名字,这声音常常在耳际回荡。刚上靖远师范那阵子,“诉苦”成了最热门的课程。实际上,这个“诉苦”课是靖远师范的传统课目《说话》课,后来改为《口头作文》课。民办教师出身,每个同学都有诉不完的艰难困苦,一进校门就争先恐后地将满肚子的苦水往外倾倒。有好几个同学在《口头作文》课上,讲暑、寒假期间下煤窑搞副业的经历,讲的时候情绪很激动,好像前十年他们是从人间地狱走过来的。或许是受学生们的感染,老师也是以倾倒苦水的角色走进了课堂的。我师范的《语文基础知识》老师陈功鼎,他就是王家山煤矿的采煤工,也是恢复高考后考上大学的。他爱好文学创作,在他的文学作品中,写的大都是煤矿工的井下生活。陈功鼎老师的课上得相当好,很受同学们欢迎。他能把当下最流行的文学作品巧妙融入语文基础知识中,以达到生动的课堂教学效果。他常常在《语文基础知识》课上讲小说赏析课,特别是陕派作家路遥的《我的遥远的清平湾》《人生》,还有邵振国的《麦客》等等,他讲小说故事很投入,就像一个演员在演绎自己的亲身经历,也仿佛是在演绎我的那些经历,这些赏析在我心中产生了极大共鸣。路遥的小说,实际上写的是这帮民办教师的真实生活故事,或者说《人生》是以我们这班同学为生活原型创作的:高中毕业,回到农村当民办教师,娶了个只会数一窝猪娃的老婆。然后,恢复高考,考上了中师,毕业分配到县城里工作,当了某一位领导的秘书,再后来和那个牵肠挂肚的农村一刀两断……陈功鼎老师不仅是优秀的汉语言文学老师,也是优秀的心理学专家,就《人生》这一赏析,一“石”下去激起了全体民教班同学的共鸣。在这帮民教“诉苦”到白热化的关键时期,给他们低迷的情绪上浇了一盆油,点燃了这些本已心灰意冷的民教生的火热激情。从那节课开始,全班甚至全校的民教生,不管当民办教师时教什么课程的,都开始喜欢语文课了,都成了文学的发烧友。“诉苦”最凶的哪几个民教不言语了,觉得老“诉苦”老抱怨过去实在太没意义。晚上熄灯后,这帮民教开始在煤油灯下搞起文学创作,并且不约而同地设定了同一个创作构想,那就是,毕业以后去城里工作,重新开始丰富多彩的美好人生,永远和那个牵肠挂肚的农村一刀两断。这不是让《人生》重蹈覆辙吗?接下来的一堂课,是王思茂老师的《文选与写作》课,他神采奕奕走进教室,站在讲台上未开口先笑,像个年轻的小伙子。他把中师《文选与写作》说得天花乱坠,仿佛比大学《写作》课还上档次。他是想吊这些老气横秋的民教生的胃口,没想到这班学生的魂早被《语文基础知识》老师勾走了。思茂老师,曾被打成右派,劳动改造长达20年,平反之后,来靖远师范任教,有幸成了我们的《文选与写作》老师。他经常在课堂上讲他的“劳动改造”经历,主要是,从砂窑洞里往出背砂石料。我常常拿我们马尾沟的劳动经历和他相比,实际上他还没有我的苦难深重,砂窑洞肯定很宽展很平坦,有多大的力气都能使出来,和我们又陡又窄的小煤巷无法比。不同的是,他是大学毕业去农村参加劳动,而我祖祖辈辈是农民,劳动是我的本行,只是在我劳动的前面没有加“改造”两个字而已。思茂老师经常批评我阅历浅薄,“历练”不够。我经受了那么多的艰难困苦,还历练不够?我不高兴了。现在回想起来,思茂老师是说我的那些生活经历还不够“刻骨铭心”。我写的作文《大脑髓》让思茂老师很感动。“大脑髓”,一句骂人俗语,意大脑神经功能失衡,智商差,笨。这是我们生产队一个又大又笨的驴的外号。一天夜半时分,一群自以为很聪明的小青年在去碱水煤矿的路上迷失了方向,拉着满满一架子车行李的“大脑髓”死倔,在关键路口乱蹦乱拐,这帮小青年在峡谷中漫无目的的奔跑、哭喊。最终是“大脑髓”定位准确,挣脱人的乱指挥,把这帮被雨淋透了的年轻人带到了目的地。不是“大脑髓”比人类聪慧,在村办煤矿正常生产的6年时间里,“大脑髓”将太多的马尾沟人送到了60公里以外的人间地狱碱水煤矿。“大脑髓”轻车熟路,不足为怪。王思茂老师把这篇作文称为小小说,在他所教的各班广泛点评广告。每逢讲起《大脑髓》,思茂老师激情澎湃,躬身弯背、手舞足蹈、神采飞扬,直笑得他老泪纵横,气都受不来。这些笑声,或多或少地给靖远师范阴暗的平房教室带来了一丝透亮的光影。我很崇拜王思茂老师,他龄大了,重回教学岗位已接近退休年龄,他教学的激情期却在背砂石料,接受劳动改造。转回身的时候,那些早已废弃的煤窑已复植了草皮和树木,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多少年了,唯一遗憾的是从未读到过写“煤客子”题材的文学作品。这帮“煤客子”历尽穷困潦倒、“缩骨”屈膝和“刻骨铭心”地生离死别后,哪还有心思坐下来去写文学作品呢?幸逢盛世,已很少有人回过去头看过去的那段生活了。作者简介:

王复库,男,年2月生,靖远县人,白银市教育局干部。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白银市摄影家协会荣誉主席。年开始文学创作,在《飞天》等报刊杂志上发表《山上山下》《泰和镇轶事》《磕孛箩》等小说、小小说多篇。

音乐播放:河西文艺平台简介:河西文艺团体:主编:刘鉴慧副主编:肖桂林主播:纪丽君法律顾问:罗文虎编委:汪开授(兼顾问)陈春生韩世泰乔文泰柴志华翟永旭投稿须知:1、投稿请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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