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勇的瓜田
又是中秋,又是梧桐落叶的时节。吴老汉坐在自家的门槛上一边“吧哒,吧哒”地抽着烟袋,一边出神地望着前边的那片麦田。麦田后边就是淇水河了,吴老汉年轻时就在这条河上摆渡,摆渡来来往往的小贩、乡邻。一转眼四十多年过去了,吴老汉也从当年的精壮小伙变成满脸皱纹的老头了,只是身子骨依然硬朗,依然还能撑船。老伴走得早,唯一的儿子去年和村里的年青人一起外出打工时得了矽肺病死了,村里得这种怪病的人很多,据说是由于长期在粉尘中作业,人身健康得不到保障,肺内吸进大量粉尘,时间一长,肺就丧失功能了。自从去年年底村里打工的年轻人回来之后,就有人接二连三的得上这种病。经常是吴老汉把病重的人医院去,没过多久,再把尸体从对岸摆渡回来。每当这个时候,吴老汉心里总是涌起一阵酸楚,他觉得自己所做的事完全是徒劳,得了这种病根本没法治,他载出去的是希望,载回来的却是失望。
儿子是去年走的,原本想外出打工挣点钱,可没想到落下这种怪病,呼吸困难,四肢无力,什么事也干不了,只有躺着等死。吴老汉想着想着,泪就流了下来。村里已经死了六七个这样的病人,整个村庄都沉浸在一种悲哀里。往日里端着饭碗串串门,到村头打麦场上唱两段戏的热闹场面如今再也看不到了。家家户户都闭着门,村里人不论是上地还是回家都低着头,仿佛怀揣着巨大的秘密害怕被别人知道一样。
吴老汉正这么想着,远远地走过来几个人。等挪到跟前,吴老汉看清了,那是村头二狗子家的人,正抬着奄奄一息的二狗子,“求求您了,吴大叔,再撑一回船吧,二狗子快不行了”。二狗子他哥给吴老汉跪下了。看到这情景,老汉心里一阵难过,他在二狗子身上又看到了去年儿子的影子。吴老汉没再说什么,他脱下汗褂,甩在肩上,低低的说了声“走”。几个人把二狗子抬上船,吴老汉驾起船向对岸划去,他感觉自己正划向一个遥远的未知世界,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很苍白很无力,仿佛撒旦派来的使者带了人的生命正要往地狱去。他茫然的向前划着,四周是白茫茫的一片,他不知要划向何方。二狗子死了,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意料之外的是吴老汉在县城里遇见了一个人,这个人叫李金贵,前些年村里年青人外出打工就是经他介绍的。医院的人说可以到法院去告李金贵。载着二狗子往回划,吴老汉一直在想这件事:我活了七十多岁了,没和谁闹过别扭,我这一把老骨头了,还去和别人打官司么?但儿子无辜的死又使吴老汉坚强了起来。儿子就给这个人害死的。死的不明不白,死的冤枉。望着二狗子的尸体,仿佛儿子就在眼前,吴老汉忍不住泪又流了下来,四周还是白茫茫的一片,他奋力向前划着……
安葬了二狗子,这天晚上村里人都聚在吴老汉的院子里一直聊到深夜。第二天一大早,吴老汉和村长、支书一起进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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