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进70年丨口述历史成渝往事

成渝往事

成渝铁路建设者曾树奇

△中铁二局退休职工曾树奇

接受CCTV4《国家记忆》采访

请谈谈您当时参加成渝铁路建设的原因是什么?

当时乡政府动员我们，喊我们参加修铁路，说修建成渝铁路可以吃饱饭，顿顿都有干饭吃，就是出于这个很简单的原因，我们就参加了。在解放哪有什么饭吃呢！当时说火车冒烟你们就可以回家了，就是这样。

当时的工资情况是怎么样的？

我们当时是普工，一个人每天挖三方土，就能拿到三斤粮食，除去生活费以后还能有剩余，剩余的部分就是发粮票，粮票是带钱的，钱不发给本人，直接就给你拿回家去，最高的可以拿到一百五十斤，一般情况下是八九十斤。

在修建成渝铁路过程中您具体负责什么工作？使用了什么工具？这些工具是怎么得来的？

我们当时都是自带工具，比如两个人一组，一个人提供锄头，另一个人提供扁担，一个扁担两个土箕，全部工具都是自带。我们是土石方，挖土来截土填方，从对面山上来挖土来填补这里，就是这样搞截土填方。

在成渝铁路修建过程中的工作时间和每天的工作时长是什么样的?

我们每天工作十多个小时，我们以太阳为参照，每天天亮先去工作一两个小时，炊事员把饭煮好再回来吃早饭，吃完早饭之后又去上工，晚上到天黑看不见了，再收工回家，大概工作十来个小时。

成渝铁路修建时间在两年左右，请问您工作了多长时间呢？

我基本上两年一直都在，从年12月份一直到通车以后我才走的

在铁路修建过程中的吃住环境怎么样？

我们当时到达工地以后，就睡的工棚，下面就是铺的一层草，没有床，我们就把草累积得厚一点，盖被子就是两个人盖一床，有时候三个人盖一床，甚至有时四个人盖一床，下面都是稻草，都没有其他东西。我们的工作，一般就是早上吃干饭，中午吃干饭，晚上就吃稀饭。然后出工地呢，干活路，我记得我第一天上班的时候，我们队长就喊我去扛竹子，竹子一百斤，我们去了十个人，开始从裨木镇（四川省内江市）那里扛，第一次我扛了大概五百米，还可以，第二次就扛了两百米，第三次就扛不动了。我们当时的民工都是乡亲，小鬼你扛不动了我就帮你扛，竹子拿回来就是编土箕，施工过程中就是挖泥巴，一个人挖，一个人挑，大概一挑土在一百二十斤左右，但是力气小的挑不动，就只能负责挖泥巴。

记得第一次吃到肉的情景吗？

当时我们到工地以后第一次吃到肉，是我们队从其他分队弄了一条大肥猪回来杀了吃肉，每八个人坐一桌，大家都非常高兴，毕竟既有白米饭吃，又有回锅肉吃，大家挺高兴的，同时配了酒，因为过年嘛，那时候吃饭都是洋瓷碗，一个人两洋瓷碗酒，很多桌。像我们这些小年轻，年轻人，十五岁就不喝酒。有些喝了酒就控制不住，就大碗大碗地吃酒，大家可高兴了。因为到铁路上第一次吃肉，那时在家里哪有这么多肉吃，这里基本上管够，大家当然很高兴。吃了晚上大家好多人一起跳秧歌舞，跳秧歌舞高兴，当时的公众娱乐就只有秧歌舞，那时候队长就带着大家跳秧歌舞。

工作中有没有一些提高工作效率的办法？

当时我们按别人的说法就是挖神仙土，掏山上坍塌下来的土，但是很不安全，这样挖土只能背着领导。一天一个人要完成三方土的工作量还是很大，所以要采取办法，最后领导就要求用撬棍先把土撬松，撬松以后就快一些。我们四个人一组，一个人负责撬土，一个人负责挖，两个人负责挑，比较累的这个事情。当时工作完下来以后，上厕所说起来都不好意思，上厕所蹲都蹲不下去，要抓着柱子才能解手。刚开始都是这样，因为那时候我们年轻，没干过重活，同时有好多民工都跑回家去了。我们年轻人喜欢闹热，大家在一起修铁路，最后还是坚持下来了。我记忆最深的是抢梅家山隧道（四川省内江市）的时候，当时川农铁路民工指挥部的指挥长罗从福，罗指挥长就来跟民工宣布：你们如果提前把这个隧道打通，抢通了，我奖励你们一条大肥猪。大家可高兴了，但是最后隧道按罗指挥长要求的时间提前了一天打通，去买大肥猪的时候没买到，我记得最清楚的是买了条大黄牛，杀给大家吃，大家可高兴了。

在修建铁路的过程中有没有受过伤，因为什么原因受伤？

我没有受过伤，我算幸运的，但是我们其他同志受伤的就很多了。我们的几个劳动模范都受了伤，因为他们去拼命地干，当时在树立典型，过去叫先进现在叫劳模，他们都老是捡重活干，他们有的受伤了，一些后来得了矽肺病，打隧道得了矽肺病。

为什么要加入修路大军，是否还有亲朋好友一起参加?

我们修铁路呢，先是民工，后来工程总队合并，合并以后大家觉得修铁路还是挺不错的，就开始转正。当时成渝铁路通车，毛主席就说“庆祝成渝铁路通车，继续努力修筑天成铁路”，领导就根据这样动员，然后就转正，成为正式铁路职工。先是工程总队，最后又到铁道司，第十七团五大队四中队，工程总队已经是五大队四中队，继续修嘛，我们年轻人都想修铁路各处跑，在工地上施工，年轻人都想到处跑，不像他们那些跑回家去。

出现了很多竞相提高工作效率的比赛么？

当时放炮，用引线压炮，谢家全和严朝会发明的压引放炮，如果没用这个先进的工具，平时放炮只能放个两方，用了这个先进的东西后，一炮就可以放到三四方。压引放炮，这个我记得清楚。严朝会发明的单人冲泡眼，以前是两个人打，后来就都改成一个人冲了。

这些技术都是普及了的，就是用一个竹管，用引线穿下去放炮，以前都是用黑火药，一硝二磺三木炭制作的黑火药，平时用黑火药放炮只能得到一两方石头，用了谢家全的先进经验后可以达到三方四方，甚至五方，效果相当好。以前两个人打炮眼，容易打着对方的手，严朝会发明了单人冲炮眼以后，把效率提高了一倍，我们后来都采用这个方法来冲，提高功效。

在修路过程中有没有遇到领导视察？

我们没遇到过，我们见到最大的官就是罗从福（民工指挥部指挥长）了，在梅家山隧道，后来铁道兵六师的师长来过一次。

通车当天现场的情况是怎样的？

通车当天，我们在内江参加通车仪式，两趟火车，趟是从成都出发，一趟是从重庆出发，当时有贺龙，我记得最清楚，是贺龙、刘伯承在内江下车跟大家招了手，然后才走。当地的政府官员、罗指挥长他们讲了话，我们在内江参加的，内江正好是两趟火车碰头，成都往重庆开，重庆往成都开，正好在内江对接。我们民工都站得很远，因为民工里面成分很复杂，所以也就都隔得比较远，只看到一个影子。

成渝铁路的通车对生活带来了什么变化？

最大的是我们从民工队到工程处就发工资了，我记得当时年5月1日就开始给我们发衣服了，不用再穿得破破烂烂的，大家可高兴了，到铁路上来有工资，给家里面寄回去，家里面也高兴，我们自己也过着好日子，也随时可以到内江县城里面来耍了，在星期天、休息日。生活是大改变了，家里面生活也提高了，因为每个月都拿钱回去，当时就是几块十多块钱，但是几块十多块钱在那时候是相当高了。还有就是在修铁路过程中，领导对我们这些年轻人非常关心，让我们多学文化，将来继续修铁路，好好干。然后我们就学习，在成渝铁路通车以后，我们就考入中铁二局学习大队去学习了。

还能给我们讲讲有趣的小故事吗？

当时修铁路，我们为了抢时间、多挣钱，晚上我们都自觉自愿地去加班，天气热的时候就穿个裤衩，要干两个小时，但是队长们不允许，大家都是偷偷摸摸地跑到工地去干，因为计件工资土方多、验收多、钱就多，当时为了挣钱，大家都偷偷摸摸地去挖泥巴，干两个小时，队长知道后还不行，说你们这样要不得，把身体累垮。还有一个事情，当时我们在内江的时候，有重庆兵工厂、泸州泸化兵工厂来招人，招十八个人，喊了我去看，我不够十八岁，就没选上，当时他们到了泸州兵工厂去，又没有带档案，所以又退回内江了。回来以后想重新修铁路又不行了，我们都已经转正了，他们不可能再来参加。所以我还是算很幸运的了，要是当时跟他们去了以后可能也就到地方去了。

当时支撑大家修铁路的原因是什么？

我们当时的目的很简单，就是火车冒烟我们就可以回家，就是这样很简单的目的，很快就把铁路修通了，大家回家去了。火车不冒烟不准回家，我们当时的口号就是这个，所以火车冒烟修通了之后才好回家，当时我们就是想得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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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来源丨中铁二局党委宣传部

本期编辑丨查忠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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