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世纪风靡一时的时尚杀手

这幅漫画名为“砷之华尔兹”，暗指礼服和人造花中使用的砷。时尚业的一名工作人员因为砷中毒死亡，几个月后，英国幽默漫画杂志《笨拙》刊登了这幅作品。

供图：BLOOMSBURYANDWELLCOMELIBRARY,LONDON

撰文：BeckyLittle

　　年的一天下午，诗人亨利?沃兹沃思?朗费罗的妻子范妮正坐在家中，突然之间，她着火了，重度烧伤，第二天便撒手人寰。根据讣告的说法，“一根火柴，或是一张燃烧的纸片点燃了她的礼服”，从而引发了大火。

　　当时，这一现象并不罕见。欧美家庭都是用蜡烛、油灯和壁炉照明或取暖，女人们那宽松的圈环裙，再加上棉质薄纱礼服随时都有引发火灾的风险，而男人们则穿着更贴身的羊毛衣物，相对安全。

　　致命的不仅仅是礼服，那时的时尚业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危险。用苯胺染料染色的袜子会让男人的脚发炎，服装工人患上溃疡甚至膀胱癌。含铅化妆品会损伤女性的手腕神经，导致她们无法抬起手来。赛璐珞梳子也是一大隐患，一些女性喜欢把它们插在头发中，但这种梳子在过热的情况下会爆炸。在匹兹堡，有报纸称一个男人在用赛璐珞梳子“梳理灰色长须的时候”，不幸身亡；而在布鲁克林，一个梳子厂都爆炸了。

　　事实上，当时最流行的衣服所用的化学物质，在我们今天看来，毒性太强，不应该使用。而最深受其害的，是制造者，而非消费者。

　　还记得“疯如帽匠”（madasahatter）这种说法吗？很多人认为这是在形容帽匠在制作帽子时，因为使用汞而导致的生理和心理健康受损。学术界关于这条俗语的起源仍有争论，但很多帽匠的确遭遇了汞中毒。虽然这种说法还有待考证，虽然《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疯帽子蠢蠢的，笑料百出，但帽匠深受疾病之苦可不是在开玩笑——汞中毒会让人变得衰弱，最终致死。

18世纪30年代，帽匠开始用汞来处理兔子的皮毛。这顶帽子制作于19世纪，经检验确定，其中仍含有汞。

摄影：RONWOOD

供图：BATASHOEMUSEUM

　　在18、19世纪，很多男人的毡帽都是用野兔和家兔的皮毛制成的。为了让兔毛粘在一起，做成毡帽，帽匠需要在上面刷上水银。

　　《时尚的受害者：古往今来的衣服杀手》（FashionVictims:TheDangersofDressPastandPresent）一书的作者AlisonMatthewsDavid说：“汞的毒性非常强，尤其是被吸入的时候。汞会直接损伤大脑。”

　　汞中毒最先出现的症状是神经运动问题，比如颤抖。在制帽小镇康涅狄格州的丹伯里，这被称为“丹伯里式颤抖”。

　　接着，会引发心理问题。MatthewsDavid说：“你会变得非常胆怯和偏执。”当体检医生为帽匠记录体征时，帽匠“认为自己处于监视中，扔掉了手上的工具，怒发冲冠”。

　　很多帽匠还遇到了心肺问题、牙齿脱落，最终英年早逝。

　　虽然这些症状已被记录在案，但很多人认为这是这项工作必然带来的风险。而且，汞只会影响帽匠，那些戴帽子的人则在衬里的保护下安然无恙。

　　MatthewsDavid在谈到这些危险的工作环境时说：“事实上，也有来自帽匠自身的阻力。但说真的，（水银制帽法）之所以会消失，是因为20世纪60年代，毡帽退出了时尚界。直到那时，（水银制帽法）才算是落下帷幕，而英国从来没有过相关禁令。”

　　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砷随处可见。JamesC.Whorton在《砷的世纪：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人是如何在家里、工作中和玩耍时被毒杀的》（TheArsenicCentury:HowVictorianBritainWasPoisonedatHome,Work,andPlay）一书中写道，虽然众所周知，砷可被用作凶器，但在蜡烛、窗帘和壁纸中，也有这种廉价的自然元素的身影。

　　因为砷可以把织物染成鲜绿色，所以礼服、手套和鞋中都少不了砷，还有用来装饰头发和衣服的人造花环，也要用到砷。

年，英国防火委员会的实验展示了绒布织物的易燃性。左边的衣服防火，右边的则不然。不防火的衣服在60秒内就被火焰所吞噬。

供图：BLOOMSBURYANDWELLCOMELIBRARY,LONDON

　　佩戴这种花环的女性会出现皮疹。MatthewsDavid告诉我们，就像制帽业一样，对于制造者来说，砷是最危险的。

　　例如，年，19岁的人造花制造者MatildaScheurer死状凄惨。她的任务是把含有砷的绿色粉末撒到花朵上。Scheurer死前不停地颤抖、呕吐，嘴里全是泡沫，胆汁、指甲和眼白是绿色的。尸检发现，她的胃、肝和肺里全都含有砷。

　　关于Scheurer死亡和人造花困境的文章提高了公众对于时尚业里的砷的重视。《英国医学杂志》中的一篇文章写道，身上带着砷的女人“裙子里含有的毒素能轻松杀死六个舞厅里的所有崇拜者”。在19世纪初，这些耸人听闻的说法让舆论倒向了另一边：致死的绿色阴影终将退出历史舞台。

　　在公众 　　加拿大多伦多巴塔鞋博物馆的资深策展人ElizabethSemmelhack表示，合成染料的发明让人们“轻松摆脱了砷”。（该博物馆的“时尚的受害者”展览将持续到明年1月，MatthewsDavid也参与了策展工作。）

砷既是一种染料，也是一种颜料。在这张年的雕刻版画中，不仅广告中的绿色礼服和人造花含有砷，连插画本身也有砷。

供图：ALISONMATTHEWSDAVID

　　这为今天的时尚界提出了一些有趣的问题。含砷的礼服看起来像是野蛮年代的文物，但时尚界的杀手却依旧非常流行。年，土耳其禁止喷砂处理（即用砂喷涂牛仔布，达到时尚效果），因为负责喷砂的工人会吸入砂石，导致矽肺。

　　MatthewsDavid告诉我们，矽肺“是一种无法治愈的疾病，如果肺里有砂子，绝对会要你的命”。

　　然而，当一种危险的生产方式遭到某国禁止后（同时市场需求仍然居高不下），制造商通常会转移到其他国家（或者继续无视禁令）。去年，AlJazeera发现，一些中国工厂在给衣服喷砂。 　　

　　19世纪初，头戴含汞毡帽的男性，或是身穿含砷礼服、佩戴含砷饰品的女性可能在伦敦街头看见忙碌的工人，或者在当地报纸当读到相关新闻。但在全球化经济背景下，我们很多人无法看到时尚选择加诸他人身上的死亡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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